沈氏绞尽脑汁宽慰女儿, 柳商枝却依旧坚持。
其实她大致已经猜到了,爹爹在外头四处奔波,之前才送回来一封平安信,即便突然出事,八百里加急消息也不会传的那么快。
而商陆,前些时候, 祁重连同她说商陆武试进了终场, 极有可能拿下武状元。可这几日过去了,却迟迟没听祁重连说起结果, 想来…
“是商陆出事了。”柳商枝语气平静,手指却紧紧抠着桌案。
沈氏身子一震, 她惊讶于女儿的机敏,又懊恼自己无用,怎么就这么让女儿看出来了。
“娘亲,您不告诉我,还要让我派人去查吗。”
沈氏长叹一声,泄气道:“是,我方才在御花园,偶然听到几个宫女凑在一起说小话,便是说商陆…商陆他在武试最后一场时,于山林里失了踪迹,至今都没有找到。”
沈氏越说声音越小,已经带上了哭腔。柳商枝默然半晌,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玉环玉珏吓了一跳,忙上前劝慰她不要动怒。
柳商枝怒得浑身发抖:“我只当不过是受了重伤,或是昏迷着,或是难以起身。哪知这些人竟然直接让他没了踪迹!我不过是出宫待了数月,她们已经敢把手伸得如此远了吗!”
柳商枝猛地站起身,欲往殿外而去,众人尚未来得及去拦,便见她忽然捂住肚子,一张脸瞬间煞白。
身下传来极其剧烈的疼痛,让柳商枝呼吸都变得困难。
玉环大惊失色:“不好了,娘娘怕不是要生了,快!快去叫人!”
喊声让整个翠柳苑都跟着动了起来,偏殿早就备好了接生嬷嬷和一应用品,秦医女也一直守在此处。而就在整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之时,一个刚刚在墙角偷听寝殿中人说话的身影,趁乱从小门离开往外跑去。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确实在柳商枝的意料之外,她满头是汗,还不忘记抓住沈氏的手,道:“我没事,娘。这宫里有旁人安插的眼线,我方才那般有做戏的成分在,不想这孩子来得这么巧。” 仿佛是知道娘亲此刻需要帮助一般,迫不及待地要降生于世来守护娘亲。
“我应当知道商陆在哪里,”柳商枝道,“城外林中往北有一山涧,山涧尽头,崖壁之后有一隐秘所在可供藏身。若是商陆遇到什么危险,或许会躲在那里。那里有瓜果充饥,水流解渴,若当真在那,当是无恙,一定要…一定要找到他。”
“好好好!娘知道了娘知道了,娘派人去报信。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专心生产,务必和孩子都要平平安安的,娘可再也受不起打击了!”沈氏边说边哭。
柳商枝已经疼得神思混沌:“那个地方,是当年祁元带我与商陆游玩时…无意中发现的。”
她眼神迷茫地盯着前方,似乎透过眼前的门扉看到很久之前的事,两张面庞在她脑海中交替闪过,一会是祁元,一会是祁重连。最后,却只剩下她自己独自骑马驰骋在草原的画面。
草原…她还没有去过草原…
柳商枝临产,宫中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赶来。太皇太后亲自坐镇,听闻羊水一直未破,不由焦急难耐:“究竟发生何事!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阿斯丽上前宽慰道:“太皇太后宽心,商枝妹妹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太皇太后抿唇不语,面上满是忧虑。
阿斯丽没得到回应,倒也不觉尴尬,站在一旁陪侍太皇太后。
众人便如此在前殿候着,站了大半个下午,天边渐渐浮起艳丽的火烧云,里头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妃子们不由觉得古怪,都从对方面上看到了狐疑猜测,有几个更是小声说起话来:“这不对劲啊,这孩子该不会是保不住了吧。”
“若真没保住,那她可真是太没福分了。”
“说什么呢!”太皇太后用拐杖狠狠拄了两下地面,“若是管不住嘴,该上哪上哪去,莫要在这待着!”
说话的几人连忙垂眼低眉闭上嘴,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人迅疾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身玄色常服的皇帝风尘仆仆走进,鬓发与高束起的马尾皆带着些许凌乱,一看就是急赶而来。
一进门,见到老祖宗在此,祁重连略松口气,随后便问道:“老祖宗,如何了?”
太皇太后摇摇头,“还得等。”
说完,又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你这是快马疾驰而归啊,不是说了叫你不要着急,保重身子吗!”
祁重连拔步就要往里走:“孙儿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