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宸嫔在前头走着,后面便是贤妃,和新得了个“沁”字为封号的沁惠妃。
这个封号是在惠妃兄长,离京镇守边关的前一日赐下的。镇国大将军潘克生素来疼爱妹妹, 如今他孤身远去, 放心不下独自留在宫中的惠妃, 皇帝自是要想办法安他的心。
贤妃想到这,不由冷笑一声。家世好、运道好的人总有旁人牵挂, 独她这个贤妃素来无人可依, 除了自己谁也不得仰仗。
前头祁重连握着柳商枝的手, 一直走到梅林尽头的湖边。几缕寒风吹过, 祁重连觉得自己抓得够紧了,却还是感受到柳商枝的掌心不如方才在殿中时温热。
“日后多强健体魄,瞧你这身子骨,吹会风手就冰凉。”
柳商枝:“又不是谁都同你一般,每时每刻身子都像火炉似的,我这般才是正常。”
祁重连轻嗤一声, 伸手掐她的脸。柳商枝偏头躲过, 目光在四周打量着。走了这许久,也没见到梅林之中有什么布置,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惊喜究竟是什么了。
“准备好了吗?”
祁重连忽然问道,柳商枝有些迷蒙:“准备什么?”
她抬眸, 见皇帝轻轻一笑,抬手下压。
“你在打什么哑谜…”
下一瞬,砰的一声巨响将柳商枝吓得浑身一颤,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淹没在巨大而又响亮的焰火声中。耳边覆上一双宽大的手,将那过于响的砰砰声阻隔住。柳商枝耳边最清晰的声音,变成了祁重连的手与她耳廓的摩擦声。
绚烂的焰火将漆黑的夜幕点亮,斑驳光影如星子般倒映进湖面,虚与实交相辉映,呈现出一幅极美的画卷。
柳商枝看着天幕之上的焰火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一朵朵,一簇簇在她眼中绽放,最终归于沉寂之时,她心中竟还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惆怅感。
眼前复又变得黑暗,耳边的手也重新放下,祁重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年宴那日的烟花没有放成,今日补上。”
柳商枝眼睫微闪,她刚想说话,眼前忽又亮起星星点点的橙色亮光。
柳商枝抬头看去,便见到数量约有几十上百盏的孔明灯,正晃晃悠悠地飘上天空,同满天繁星一起成了这夜幕的美丽点缀。
她眼力不错,隐约可见每一盏孔明灯上都写着字,至于是什么字,就实在是有些看不清了。
“这才是朕,今日给你备的贺礼。所有的孔明灯都是朕亲手制作而成的,”祁重连从后面拥住柳商枝,将自己的手给她看,指腹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小伤口,“这可当真费了朕不少力气。”
“朕在上面,写下了朕给你的祝福。若这世上真有神明,朕希望他们能看见,护你安康。”
祁重连说着,侧身走到了柳商枝面前,牵起了她的手。
背后是无数正在上升的孔明灯,祁重连的眼神同那灯火一般明亮。柳商枝就那么被他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觉得自己的脸都仿佛是在被那股炽热灼烧一般,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烫。
那眼神中的情感厚重到几乎无法掩藏,柳商枝的心跳得很快。她分不清此刻心跳如此剧烈的原因为何,却切实地生出一种惧怕。惧怕皇帝接下来跟她说的话是她无法开口去回应的,她希望皇帝不要说,希望一切点到为止,这样的话,他们还能继续像往常那般生活下去…
皇帝不知是否看出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轻轻在柳商枝颊边落下一吻。
缓缓道:“生辰快乐,柳商枝。”
焰火与明灯照亮了夜幕,却照不亮有些人黯淡沉寂的心。
直到散宴回宫,贤妃都没有从方才那种冲击中回神。
皇帝在开得如火般的红梅之下亲吻柳商枝的场景,一遍遍在她的脑中闪过,同宴上那句让柳商枝跟着学习打理公务一起,像两把钝刀子一样凌迟着贤妃的心。
她忍了许久的痛苦与酸楚,在这一刻如山洪般倾泻爆发。
贤妃疯狂地将桌上的杯盏摔砸在地,碎裂声不间断的响起。茯苓在一旁看得着急又心疼,泪水止不住流淌。但她也不敢劝,主子难得这般发泄一回,她恨不得主子能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当真是怕主子憋坏了。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贤妃先是小声念叨,在情绪的推进下声音一点点变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不能是我,为什么我总是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所有人眼里都看不到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