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悲并不觉得一对男女躲在巷子里偷情有何大不了的,但在悬亭晚的注视下,心底竟冒出丝丝缕缕的紧张。
她移开视线,瞧见前头的棚子,大步走去,道:“那是什么?”
悬亭晚笑了笑,跟上去。
宋玉悲站在队伍的后面,见座位上的人,不断地伸着脖子在等着什么,便拍了拍以为大娘的肩膀,问道:“大娘,你们在等什么?”
大娘先是看了一眼宋玉悲,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悬亭晚,脸上扬起笑意,道:“我们在等着看皮影戏呢。”随即又叹了口气,“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师傅迟迟不来。”
宋玉悲看向棚子里头,一块白色的布立在棚子中央,白布后头极亮,布上却没有一点影子,可想而知,后头是一个人也没有的。
就在这时,悬亭晚不知从何处借来了一张小杌子,放在宋玉悲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
“坐下。”
宋玉悲一怔,转头看了一眼,坐下了。
这时候,一旁的大娘又开了他们二人一眼,笑道:“还是年轻的公子会疼人,我家那位年轻时也这般,老了,就越来越敷衍了。”
悬亭晚闻言,瞥了一眼大娘,并未出言解释,反是垂着眼睑,悠悠地看向宋玉悲。
宋玉悲被悬亭晚淡淡地看着,心中莫名又紧张起来。她原先觉着,大娘误会便误会了,总归她心底明白,可被悬亭晚这么一瞧,解释的劲就上来了。
“大娘你误会了,我们——”宋玉悲话还未说完,大娘便摆摆手,示意她已不必再说,一切她都明白。
宋玉悲心知再解释也是徒劳,只勉强一笑。
和大娘说话一瞬,再一望过去,悬亭晚已径直走向了白布后头,没过多久,又从白布后出来,手里拿了两个人偶。
他走向一旁敲锣的手艺人,低头在说些什么,随即再度钻进白布里头。
锣鼓声响起,白布后多了一棵柳树和几块山石。只见一肚大腰圆、肥头大耳的男子从山石后头走出。
宋玉悲定睛一瞧,正是她在话本中看过的猪八戒形象。
猪八戒站在柳树边上,摇晃着身子道:“原来是在办亲事啊,怪不得一股酒味,把老猪我的口水都引了下来了①。”
猪八戒的声音虽可以做了粗犷低哑的处理,仍能听出,白布后头的人,说话声音十分好听。
一旁的大娘忽地拍了一下宋玉悲,道:“姑娘,这是你家相公的声音不?”
这一声相公,饶是宋玉悲这般脸皮厚的人听到了,也忍不住红了脸。
大娘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宋玉悲不想因为一番解释,打扰了身旁看皮影戏的人,只朝大娘微微一笑。
大娘得了她的回复,又喜滋滋地转过身看戏去了。
与大娘说话的功夫,柳树旁的人已换成了孙悟空。白布后头的影子翻了个跟斗,站在山石上左望右望了好一会儿,“这八戒,让他去化缘,竟跑到庄子上吃酒,看我捉弄他一番。”说罢,摇身一变,成了位美娇娘。
宋玉悲瞧着白布上精致如画的皮影人,一唱一动,灵巧至极,纵使已经知晓了接下来的剧情,仍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看到孙悟空揪着猪八戒的耳朵,左拐右拐地捉弄猪八戒,便也忍不住随着众人笑出声来。
白布后头的灯骤然熄灭了,悬亭晚颀长的身形从后头走出,宋玉悲的目光已不自觉与他对上。
身边坐着的人,过足了戏瘾,也都纷纷拿了凳子,家去了。
“你怎么会这个?”
“无聊的时候,自己胡乱学的,过去看看吗?”
宋玉悲确实好奇白布上,人物活灵活现的动作是如何做成的,便点了点头。
悬亭晚又到一旁与打鼓的艺人说了一番,艺人点了头,他便领着宋玉悲进去了。
白布后头,放着两个人偶,正是先前她在观众席看到的。
悬亭晚道:“刚开始,要先学走路,左手拿一根棍子,右手拿两根。”
宋玉悲照着悬亭晚的话做了。
“抬左手,再动右手。”
宋玉悲试了试,木偶在她手底下,像是突然有了脾气般,她想让人偶迈左脚,人偶偏偏迈的是右腿。
悬亭晚从后头倾斜了身子,“不对。”说罢,宽大的手便握在她的手上,一高一低,一落一起,“胳膊肘要用力。”
男子身上淡淡的雪后松香钻入鼻尖,宋玉悲有些狼狈地操作着手中的人偶。其实也不用她怎么动,悬亭晚的手一点点带着她的手,似幼儿学步般,一遍又一遍地教她,不厌其烦。
若是悬亭晚此刻松开手,定能看到宋玉悲手下的人偶,连抬腿的动作都不会了。
杆子摩擦宋玉悲的手心,略微的痛意传来,宋玉悲对此倒是毫不在意,毕竟再多的痛,她都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