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手,进到墨罄的屋子,宋玉悲发现他的屋子布置得很简单,就一张床,还有一张书桌,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你握笔试试。”
宋玉悲拿起笔,手就自觉把笔握住了。
墨罄道:“握笔的姿势很正确。”
墨罄立在一旁,拿了另一支笔,蘸墨挥毫只在短短一瞬,白净的纸落下一撇,随即再无停顿,禾玉二字立时出现在眼前。
宋玉悲看得目瞪口呆,赞叹道:“写得真好。”
就算宋玉悲失去了记忆,也能看出眼前的字不是一般的好,眼前的字漂亮似世上最挺拔的松树,横平竖直,从容不迫,工整匀称。
“试试。”
宋玉悲提起袖子,手中的笔就好似突然有了灵智般,带着她的手,撇捺之间,一字已成。她定睛去看白纸上的字,一瞬间不敢相信这字是自己写的。
她的字,与墨罄的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果说墨罄的字,是极度的中正,她的字则是极度的飘逸。
当然这飘逸并非没有根系,她的字重在笔锋,一横一撇,铁画银钩。
“我的字,好像也挺好看的。”宋玉悲没想到自己失忆了,还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墨罄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白纸上的字,一直看到眼角酸涩,方才移开视线。
宋玉悲没听到答复,扯了扯墨罄的袖子,“是不是?”
嘴中莫名尝出一丝苦味,墨罄勉强一笑,“好看。”
墨罄在日常生活中十分照顾她,就算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墨罄也从来不会说她一点不是。
有时候宋玉悲盯着远处的天,看着一层又一层的黑雾,会问墨罄,“为什么这里的天,总是黑沉沉的,也不见太阳。”
墨罄总是笑得很温和,说是由于地势原因,山将太阳遮住了。
宋玉悲便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山,能将太阳都给遮起来,这里确实四面环山,将村落包得死死的,所以她并不能辨出到底是哪座山,将太阳给遮住了。
如果可能,她倒是想像愚公移山那般,耗尽全身的气力,也要将遮住太阳的山移开。
宋玉悲在村子里待着实在无聊,她想起自己落水的那条河,想过去看看。那日,她确实瞧见了一张人脸浮在河面上,墨罄却说没瞧见,今日她定要瞧瞧河面到底有没有人脸。
宋玉悲其实是个胆子极大的人,当日只是因为突然落水,加上失忆才显得格外慌乱,换作往日,她觉得,就算是鬼窟她都不怕。
天空一如既往地昏暗,太阳的光渗不进来,天地的距离显得格外近,眼前的河水翻滚、咆哮就像有无数的人,坠入了一条巨大的坑洞,他们在里面呼救、挣扎。
她蹲在河岸边上,伸手去捞河里的水,指尖触到水面的刹那,残缺的脸再度出现在她眼皮底下。
她动也不动,大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残缺的脸笑道:“你问我,我是谁?我也忘记了,不过我知道,这里是鬼界,你已经死了。”
宋玉悲收回手,瘫坐在原地,回想着先前的对话,她已经死了吗?她将手放在鼻尖,试了试自己的呼吸。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宋玉悲被吓了一跳,差点摔进了河里。
墨罄搂住了她。
宋玉悲盯着墨罄,问道:“我为什么没有呼吸,这里是鬼界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目光呆滞,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墨罄看。
“没有,你没有死,这里也不是鬼界。”
“可是河里有一张鬼脸,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墨罄搂住她,像是照顾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肩背。
“你没有死,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死的。”
宋玉悲委屈道:“可是这里的天那么黑。”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是因为山遮住了太阳。”
“可这里没有一点花草树木。”
“谁说没有,你爬到我背上来。”
宋玉悲软着手脚,爬到墨罄的背上。
墨罄背着她,一上一下,走到了一处开满红艳鲜花的地方,“你看,这些花是不是很漂亮,这里不是鬼界,鬼界哪有这么漂亮的花,你要记住,你还活着,好端端地活着。”
墨罄抓住宋玉悲的手腕,一点点萤光闪过,宋玉悲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宋玉悲躺在床上,墨罄脚下放了无数只用草编的蚂蚱。有的是翅膀不太好看,有的是缺了腿的,有的是脑袋歪了,唯独他手上这只,是没有一点缺点的。
“你醒了,这个送你。”
墨罄开始学着用竹片编些小动物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