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一个滚字在喉咙里来回了三次还是咽了下去,“有屁快放。”
“今天我跟阿韶打架,他牙齿磕着我嘴唇了。”
“哦,你俩亲嘴了。”周璨那嘴唇肿老高血流了一路,当他瞎的吗。方知意不以为意,跟僵尸似的啪啪拍了拍手掌,“他多好看,你占大便宜。”他说着就要倒回去睡,周璨一把提住他衣领,“我喜欢他。”
方知意眨巴了一下千斤重的眼皮,“你喜欢谁?”
“阿韶,我喜欢阿韶,喜欢得要命。”周璨的口水都喷到他脸上了。
方知意还以为周璨是被同性磕了嘴心里头意难平,没成想被迎面掴了一掌,半晌没回过神,“你……你疯了?”
叶韶好看归好看,姑娘似的好看,可到底不是个姑娘。
周璨摸着自己的嘴唇,“我欢喜得要疯了。”
方知意看周璨就像看一只**的猫咪。
“有多喜欢?”
“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那时候的方知意一点儿也不懂什么是周璨说的那种喜欢,只觉得不嫌害臊的周璨脸皮忒厚。
直到他随演真法师云游修行,周璨半年与他书信一封,他眼看周璨越陷越深,直将自个儿折了进去。
周璨那时候说的一辈子,已经是叶韶的一辈子,眼看也将成周璨的一辈子。
“我是真没主意了,”周璨讷讷笑着,“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将安儿接到身边,也不该留下……”他低头看向自己小腹,“可我舍不得,与他有一点儿干系的东西,我都想要,全部都想要,想紧攥在手里。”
“我不能自顾自下去找他,我得在这镇着,为叶家昭雪正名,然后将叶家交给安儿。”
周璨的眸子黑如子夜,此时蒙着层湿气,不显深邃竟显柔弱,倒叫方知意不忍多说,甚至后悔起方才的问题来。
方知意定定地看他,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你个天生情种。”
周璨便道:“亏得我当时没跟演真法师走,我这六根哪能清净。”
方知意沉吟片刻,双手合十道:“施主心思太重,不如我诵段经为你清清心。”
“你等等……”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周璨:“……”
等林晏回到房中,那些姑娘居然都不见了,只剩下叶继善正在斟茶。
叶继善将茶杯推到他跟前,瞧见他通红的脸蛋,笑道:“如何,心里头好过些了吗?”
林晏坐到他身边,将茶慢慢饮了。被叶继善这么一搅和,方才同周璨的那顿大吵当真是没有如此煎熬了。
“我刚见你时你三魂没了七魄,”叶继善撑着脑袋,“想来这景纯王对你很好吧?”
林晏愣了愣,勉强笑道:“他待我是很好。”
叶继善点点头,“那不就成了,回去道个歉,大不了挨顿揍,都不是个事儿。”挨揍经验显然很丰富的叶三公子拍拍林晏的肩膀。
林晏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许久才低声道:“你说的是。”
叶继善继续道:“我叫了点小菜,虽然已过了饭点,还是多少吃点儿,不能饿着肚子挨打啊。”
林晏这才笑起来。
饭将用完时,元宝匆匆进来,附在叶继善耳边嘟囔了什么,叶继善撇撇嘴将他推开,“罢了,我回去就是。”
“看来今日挨打的不光你一个,我二哥差人找我来了。”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兄长找弟弟还知道往青楼去,一找一个准。
叶继善抹抹嘴,从怀里掏出件东西,“这个你拿着,以后若是有缘再见,或者有事相托,便把信物递出来。”
林晏定睛一瞧,那是只一指长的袖珍算盘,盘身为红木,而算珠竟然是金的,上面还雕着花。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林晏忙将他手推了回去。
“哪里,我与你一见如故,不用瞎客套,”叶继善眨眨眼,笑得别有深意,“你瞧我姓叶,咱保不准儿祖上还是一家。”
“你若到杭城来,可一定来找我。”叶继善将算盘塞进他手中。
“多谢。”林晏触得这算盘木身温腻,想来是叶继善时常把玩,末端还刻了字,林晏仔细一看,是个叶字。他皱了皱眉,发觉这叶字的笔迹竟然与叶家家徽上的叶字十分相像。他未多想,字本就是同一个字,相像也是无甚稀奇的。
小雪早已停了,阴云却仍未散去,沉沉压在楼顶房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