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很自然,仿佛不知道背后的那些事。
但霍清越岂会看不出,闻溪只要心虚的时候就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什么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前几年我都没去。”
霍清越答应得出乎意料得快,“今年带你一起去,也算给我爸一个交代。”
闻溪愣住了。
他还以为霍清越会很难说得动,为此还特别头疼,怎么一下子就答应了?
“你……”他不知怎么表达,心里有点儿别扭,“不是为了我勉强才去的吧?”
“去看我爸怎么能叫勉强?”
“也是。”闻溪懊恼皱下眉,“我刚才说胡话了。”
“我告诉你我之前为什么不去吧。”
霍清越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他爸的合影,父子俩长得很像,特别是眉眼的位置。
“爸也长得好帅。”
“是,但他没有当帅哥的觉悟,生活过得很粗糙,只要肚子能吃饱就行,精力全用在了工作上。”
“呃……你不也一样吗?”
霍清越勾唇笑了笑,有几分苦涩。
“我妈以为我心里是在怨我爸才不去看他,其实我是答应了爷爷,他比我更生爸爸的气。”
霍清越不急不缓说着,闻溪认真倾听。
“爷爷临终前做了个梦,梦里我爸穿着一身黑袍要接他去地狱,我爷爷气得咬着牙说我这么好的人应该要上天堂,他把这个梦告诉我以后,开玩笑地说他去世的前五年,只准去探望他的祭日,多给他烧些纸钱,让他在那边也做个有钱人,在我们岚城不是有个习俗?说每个人在这一年能烧的纸钱都是有限的,要是平分的话,我爷爷就不够用了。”
听他说到这里,闻溪狐疑蹙起眉,“这不可能是真的吧?你难道真是为了给爷爷一个人烧钱才不去探望爸?”
霍清越沉默了片刻,在那一番亦真亦假的话之后,周身突然笼罩上落寞。
“我心里是怨我爸的,他把大爱看得比我们这个小家还重要,工作后我以繁忙为由不去祭拜,潜意识里似乎是在进行对抗,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样,为工作忽略我们,作为一个父亲来说,这是不合格的,但凡他尽心尽力,我妈也不会对他心灰意冷,在他去世后不久就改了嫁。”
“听起来,你不光怨爸,还怨妈?”闻溪小心翼翼询问。
霍清越平静否认,“我谁都不怨,只后悔自己生在了这个家里,一个冷冰冰没有温度的地方,在我跟着爷爷长大的那些年里,我偶尔会羡慕同学的父母去学校给他们送吃的,下雨了来接,家长会及时到场,但在我的人生中,父母是缺席的。”
说完这些,霍清越站起了身,走到窗边,背对闻溪,“所以我之前跟你说我是不婚主义,那是因为我对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庭没有信心,也不觉得它会存在。”
闻溪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霍清越习惯性将伤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
刚刚他也故意先讲了爷爷的那个梦作铺垫,不想让事件变得尖锐。
其实没关系的。
他很想告诉他,人不用只有强大的一面,也可以适时流露出脆弱。
当然,他没有资格这么劝他。
因为他们两个人是相反的极端。
一个是父母爱得太满,事事都要管,一个是父母爱得不够,事事都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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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闻溪陪霍清越去参加了他父亲的祭日,莫璃也算重情重义,虽然已经改嫁,但还是会尽心尽力操办得很好。
对于霍清越肯放下工作,和闻溪专程来这一趟,莫璃和霍子尧都很惊讶。
前几年他们每次叫他来,他都以工作忙为由推掉。
母子俩站在一起,看着站在闻溪旁边的霍清越,接连感慨:
“你哥确实不一样啊!”
“他现在凡事都以老婆为重,恋爱脑。”
“人那叫幸福,从你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一丝嫉妒。”
“才没有,我想谈的话招招手有的是人主动。”
霍子尧嘴上吹着牛,心底涌上了抱歉。
那天他一时情急对闻溪说话的语气有点儿重了,话也不太好听,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上。
应该去主动道个歉吧。
别的人有可能碍于面子,不太好意思,但霍子尧性格比较直接,想到什么就会去做。
闻溪正和霍清越聊天,霍子尧突然晃到面前,“嫂子,厉害。”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闻溪摇摇头,“我没说什么,是你哥自己要来的。”
他说这话很有智慧,不想让别人觉得霍清越是会听他话的人。
但霍清越不这么想,他那叫尊重,闻溪从未对他提过多么过分的要求,为什么不能满足?况且还是为他们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