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何烯年跟医生聊了很久,何坚送医时间还是耽搁了,手术虽然成功但是还是落下了后遗症,两父子之后将要面对漫长的复健。
医生安慰了何烯年一阵,跟他说了很多复健成功的案例,说何坚年纪不算大,好好复健日后的生存质量还是能保证的,还说无论是家属和病人都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和医生聊完他又去了看何坚,何坚又睡过去了,他在病床旁边坐了会儿,探视时间到了之后他又做在走廊查了很多偏瘫病人复健的资料。
确实和医生说的一样,有些病人恢复得很好,半年不到就能从卧床恢复到独立行走,但是也有的病人直到去世也没能再站起来。
但是起码还是有希望的,何坚身体底子不错而且也有按时吃药,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直到手机电量不足,何烯年才收好了手机长舒一口气,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没有时间唉声叹气悔不当初了。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要想何坚康复,他自己必须撑住,他不能垮。
离开医院之前何烯年去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点,只是用处不大。
回到家的时候许骋已经做好饭了。何烯年很努力地扯了个笑脸走到他身边,状似轻松地问:“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许骋转头看他,视线在何烯年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他,“不是什么好吃的,但是刚刚尝了一下,还算能吃。”
说完夹了一片牛肉递到他嘴边,何烯年很配合地张嘴叼走了那块肉。
味道一般,肉也煮得有点老了,但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个时候哪怕是给山珍海味给他吃他都品不出个所以然。
何烯年嚼吧嚼吧把肉吞了,然后朝着许骋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吃完饭,何烯年把今天医生和他说的挑挑拣拣跟许骋说了,他每天和许骋朝夕相处,也根本瞒不住,索性早点说开也免得许骋担心。
许骋听完之后抱住了何烯年,在他耳边低声说:“会好的,我陪着你呢。”
何烯年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尖的味道是他们用惯了的洗涤剂的味道,很淡的柠檬味混合着许骋身上冷冽的古龙水味道,让何烯年觉得很安心。
直到这个时候,何烯年都很庆幸许骋陪在自己身边,也觉得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何坚也会慢慢好起来的,他们的问题会解决的,他能说服何坚。
何坚的情况也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起初他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后来慢慢地清醒时间变长了,只是人还是有点迷糊,何烯年和医生在边上叫他也没什么反应。
何烯年每天都在给何坚擦身体和活动他的四肢,慢慢地何坚能看着何烯年咿咿呀呀地说一些话,只是说得含糊不清。
刚开始何烯年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照例在给何坚擦手的时候,何坚的手指突然有了反应,很轻地攥住了何烯年的几根手指。
何烯年立马握住了他的手,叫了他几声,“爸,能听到我说话吗?”
何坚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了一点声音,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何烯年。
这是这些天来何坚做出过的最大的反应,以往无论何烯年说什么,怎么给他活动手脚,何坚都只是睁着眼睛,一边脸的肌肉抖动着。
今天何坚轻轻地握着何烯年的手,眼珠转动看着他,何坚有这样的反应太让何烯年激动了。
他站起身凑到床头,继续说道:“爸,你感觉怎么样?能感觉到我握住你的手吗?”
何坚依旧在含糊不清地说话,何烯年听不真切,耳朵凑到他嘴边,听他说的话。
“你。。你。。。”
何烯年听得费劲,但还是很耐心,“我怎么了?”
何坚很艰难地重复,眼珠子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何烯年,盯得何烯年一阵心慌,不自觉地错开了视线。
何坚依旧不放弃继续含糊着说,“你。。你。。改。。。。”
这次他终于听清楚了,何坚只说清楚了两个字,但何烯年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改了吗?”
何烯年刚刚的激动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希望破灭,握着何坚的手指尖慢慢冷却,明明病房开着足够的暖气,听懂何坚在说什么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推下了一个无底的冰窟。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且冰冷,何坚依旧执著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含糊的声音砸在何烯年的耳朵和心上,他甚至不敢直视何坚直勾勾的目光。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退开几步,低头继续给何坚擦手,装作听不清何坚在说什么。
这一整天何烯年都浑浑噩噩地,以往在病房他都会时不时跟何坚说两句话,哪怕没有回应,因为医生说他能听到别人说话,跟病人说说话也有助于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