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已经扬起了手,将排箫放到了唇边。
普绪克只是轻轻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看管山野与羊群的牧神啊。”
她诚恳地说道:“我因无处可去,而唱出思念的歌声,若您希望止住我的叹息,请用您的眼睛,帮我看看前途的雾里,迷失的羊群该去的方向在哪儿。”
这样柔和的话语催动着牧神下半身属于兽的野蛮本性。
他毫不袒露自己的赤红的欲望。
甚至上前一步。
普绪克没有后退半分。
“如果您将我当成一个可以被催眠的普通凡人,我想您将要失望了……”她的眉眼弯弯,“我胸膛里怀着爱神的力量呐,一个女子觉不会允许自己的爱,受到分毫的亵渎。”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
潘讪讪地放下了手,羞愧地转开了头。
普绪克没有一点儿被冒犯的愠怒,相反,她平和得很,语气依旧柔柔的。
“请您,平静下来吧。”
她等待着。
潘继承于他的父亲赫尔墨斯,对于先机的计算,亦可称之为,占卜的能力。
“请帮帮我。”
因丑陋的容貌和蓬勃的欲望而不被宁芙与女神们青睐的潘,从未得到如此这般,温声尊重相待。
他已经见到过离去的爱神,也知晓普绪克所遭遇的不幸。
维纳斯从不吝于掩饰自己刻薄的一面。
便生出无限的怜惜。
他说道:“你既无处可去,当寻那思念的对象,但这方向被他的母亲所掩藏在难以觅见的黑暗之中,美丽的姑娘,我想你也许应该回到亲人的怀抱。”
“谢谢您的好意,我……”
普绪克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头也没有回,轻声说:“确实是应该去见一面,我亲爱的姐姐。”
羊群不安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咩咩叫声,潘抬起头,看见远处的高山之上一片连绵不断的乌云,随着少女的步伐而快速移动着。
他收起排箫:“爱神,不会拥有这样沉重的戾气……”
灵魂的善恶,在天平上,因为浓郁的爱,反而倾斜着偏倒下去。
“望您好运。”
-
正午的阳光灼热的照耀在城池的石砖之上,飞鸟翱翔盘旋在晴朗的天空。
“到了。”
普绪克沿着相反的方向再一次走回峡谷,穿过原野,走下山坡。
她回到了格诺斯。
眼前的城市熟悉而又陌生。
如果没有记错,往前再穿过一条小路,道路的尽头正是,尤安娜的丈夫——克勒翁名下的斗兽场。
她收起所有外溢出的神力,缓缓往那个方向走去。
浓墨一般的乌云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一时之间天气骤变。
人们惊呼着将尚未完全晾干的大瓦罐往屋内搬去,凌冽的风刮起尘沙迷了正在街边嬉笑玩闹孩童的眼睛。
一个男孩子惊讶的声音响起:“我好像看见了普绪克殿下!”
“嘘!不要提这个忌讳的名字。”
“尤安娜殿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艾希,艾希!”
依旧留着短短寸头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开了手里的石子,她怔怔地往那片乌云下的方向看着。
“普绪克……”
脸色苍白的少女手指竖起轻点一下唇间——嘘。
艾希猛地闭上了嘴。
“艾希!要下雨了,快回来!”年轻的母亲担忧地呼唤着女儿,“今年的天气实在是怪异得很……”
“好的妈妈!”
只是再转过头来,那如画一般漂亮清丽的人儿,在黯淡的街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
厚实的窗帘隔去了绝大部分的光线。
无论白天黑夜,属于这个女人的屋子都永远点着祈神的烛火。
精致的手编藤椅上铺着昂贵的金线软垫,被漆成乌色的桦木圆桌上摆着仿水晶的花瓶,花瓶里插着的却并不是时令的鲜花,而是橡木树枝,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纱巾,低调的奢华与奇怪的摆设形成冲突的矛盾破坏了美感。
在这么一间有些不伦不类的房间里,袅袅燃着浓郁的香薰。
长榻上睡着一个身着粉裙的“尤安娜”。
而藤椅上坐着另一个身着白裙肩膀上缀着红宝石饰扣的尤安娜,她仔细地照着镜子,将一根根头发的弧度都梳理到完美的角度。
“诅咒已经成功……”贝芙为她端着镜子,嘴唇嗫嚅,“可伟大的赫卡忒女神并未离去。”
这是不好的消息。
神的应允是不可期许的奇迹,但若没有得到足够的祭品还礼,亦不会轻易离开。
尤安娜扬起下巴:“不用管她。”
她即将获得的,可是爱神的爱,那是所有神灵都足以被影响的,无法抗拒的热切情意,让丘比特为她打发了这个女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