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锦隐约听出她在要水,赶紧倒来一盏温水喂她喝下:“姑娘,你真的吓死我了。”
阿菱喝下水,缓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哪里晕倒的?”
落锦:“您刚刚走出竹林就晕过去了。”
阿菱长睫微垂,忽地咳嗽了两声:“我睡了多久?”
落锦忙伸手替她顺气:“今天是第七天,您本来身子就弱,月事又刚过,寒气侵体,一直昏睡不醒。前几天高烧不退,太医来了都说棘手,我还以为……”
落锦吸了吸鼻子,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身:“我现在就去禀报郡王,他这几日只要下了朝就一直守着您,知道您醒了他一定很高兴。”
阿菱喊住了她:“不用了。”
落锦脚步一顿,勉强一笑:“好。”
阿菱:“我有些饿。”
落锦忙答应一声,很快就有人抬着一桌案的热食送上来,阿菱慢慢地将粥咽下去,她的嗓子还是很疼。
落锦在旁边看着她吃饭:“姑娘,你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做噩梦了?您总是在哭。”
阿菱沉默了片刻:“我梦见了郡王,每一个梦里都有他。”
落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门外,谢恒殊站在廊下,侧耳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因为失而复得而激动鼓噪的血液慢慢归于冷寂,谢恒殊扯了扯唇角,仿佛是在自嘲,默不作声地走下台阶。
阿菱养病的日子出奇的清净,她一次也没见到过谢恒殊,落锦努力向她解释:“姑娘我没骗你,你昏迷的那些天,郡王几乎没日没夜地守着您。他最近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来看您。”
阿菱不过一笑置之。
落锦见状,私底下又偷偷去求见谢恒殊,告诉他阿菱的身体好多了。谢恒殊如今常住在书房,每回都见她,可每回什么都不问,只是说一句:“知道了。”
不冷不热的模样闹得落锦心里直打鼓,跑去问吴福全,吴福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恨恨地骂道:“没心肝的东西,可害苦了我们殿下!”
阿菱虽然照常喝药吃饭,却比以往沉默许多,常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正院的侍女眼看着风向不对,也不再铆足了劲地在阿菱面前卖乖,各自散开做各自的事去了,阿菱倒是乐得轻松自在。
金夫人偶尔会过来探病,薛衡竟比金夫人来得更勤快些,坐着坐着就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薛衡还偷偷告诉她:“吴福全可攒着一股气呢,现如今想着法儿地给郡王挑美人,个顶个的拔尖。”
阿菱语气平静:“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衡:“你别嘴硬了,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身边有别的人?”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他想要做的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阿菱闭上眼:“我累了。”
薛衡摸摸鼻子,讪然离去,阿菱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睡觉,朝着床内侧倏然落泪。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像彻底把事情搞砸了,不仅惹怒了谢恒殊,也没能替姑姑报仇。阿菱不想在郡王府待下去了,怎么样都好,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是想把眼睛哭瞎吗?”
谢恒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菱浑身一僵,没有回头。
“你可以不看我,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谢恒殊站在不远处看着床榻那道瘦削的身影,冷冷地开口:“不管是你哭瞎双眼还是把自己折腾到死,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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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鹤先生歪坐在书案后,手里执着一卷竹简,两名小童在案边煮茶,他眯着眼睛打量一回谢恒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谢恒殊骑马散心,路过酒楼之时碰巧遇见熟人,被一群权贵子弟拥着上了楼,他坐了一会儿便觉得乏味。哪里都没有清净之地,想来想去索性到北鹤先生这里来了。
谢恒殊没有解释那么多,只道:“路过。”
北鹤先生也没追着问,却提起另一件事,正色问道:“对了,我家行三的侄孙女跟林家那小子退婚了?”
谢恒殊点头,北鹤先生又问:“谁提的退婚?”
谢恒殊看他一眼:“林家先有意退婚。”
北鹤先生气得胡子都抖了两下:“有眼无珠的小东西!”
谢恒殊忽然想起来阿菱对林邑也是这个态度,心情又更差了几分。
北鹤先生最是护短,摸着胡子念叨起来:“要是不挑个强过林家小子的孙女婿,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谢恒殊不搭理他,自顾自地饮茶,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能不经通报就进北鹤先生屋中的人不多,谢恒殊留了几分意,往后看去。
秦无渡笑容温文,先向北鹤先生作了一揖,又向谢恒殊行了一礼:“见过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