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汉墓看到的故事过于妖异,元蕙如当晚就做起了噩梦。
她先梦到一段白天的今天,从师起墓出来,灵丘子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回山上的道观去了。
了缘师太也要回她的寺庙,房倦之送她去坐车。
元蕙如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的拐弯,下意识觉得,房倦之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情的。
按照她对谢谭雅、房倦之父母性格的了解,似乎不是那种会因为房倦之当了道士就追着他声讨的人。
第三十七章 037
谢谭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提着公文包,和元蕙如一起看着云牵雾绕的山峦。
“你的事,我听说了。”谢谭雅问,“你就没怀疑过,是房倦之搞的鬼?”
元蕙如和她拉开点距离,不吭声。
谢谭雅倒退着上了一节台阶,停在元蕙如右上方的位置。
元蕙如莫名其妙,“怎么?”
谢谭雅落落大方:“按照风的流向,站在这里能闻到你的香水味。”
元蕙如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往下疾走。
谢谭雅矫健地跟上来,“如果我的女人被易航那么欺负,我一定会发疯的。”
“易航区区边角料,能祭天就祭天吧,至少能当我复合的踏板。”
“房倦之远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他会为你做任何事,如果我是他,我会先杀了易航一家为你出气,再设局,让你来找我。”
谢谭雅像大姐姐聊家常般温婉贴心。
“我会让你孤立无援,只有这样,你才会依靠我,再也离不开我。”
谢谭雅极富有感染力,表情真挚,语调快缓得当,让元蕙如某一刻间不由地想,的确是这样,和房倦之重逢短短一个月左右,她费力划出来的前任边界线,已被他不动声色地抹除、侵入,到现在,房倦之已经能够很自然地抱她,且不引起她的任何反感。
“至于帮你查案,不过是再带你走一遍犯罪现场,查缺补漏,其他闲杂人等,什么张秀、裴景,如果成了拦路石,顺手抹杀掉。”
“不然,你想,世上的高人何其多,你找人驱邪,千巧百巧找上房倦之一个刚出家两三年的道士,不觉得很可疑吗。”
元蕙如被打开了一条新奇的思路,“你是说连介绍我上山找道士帮忙的中间人,也是房倦之安排的?”
从谢谭雅的角度分析,连憨厚老实的计叔也是房倦之的人。
从头到头都是房倦之设下的局。
元蕙如想,房倦之如果做得出来,也和偏执变态没两样了,干脆和谢谭雅领一本反社会人格的病例本、在精神病院包间当病友算了。
谢谭雅微笑:“按照我的推断,你的案子再查几十年也不会有结果,无非是最后遂了房倦之的愿,再次被他谋到手而已……你一点也不信我说的?”
元蕙如不为所动:“我相信房倦之。”
谢谭雅在元蕙如耳边轻轻说:“没事,我等你来找我。”
梦境的场景一转,元蕙如来到一间废弃工厂。
工厂不知荒废多少年,连路也没有,一人高的荒草顶开破裂的水泥路面,脚下时不时踢到散落的铁零件。
元蕙如握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跳过一片片破败的厂房建筑,她在寻找亲妈,慌张的呼喊声惊飞了草丛中的什么鸟类,扑棱到屋顶回以婴儿哭声般的怪叫。
她终于看到有一间厂房的窗户上透出红烛的光,她站在窗外,又小心地喊了一句:“妈!”
无人回答她。
玻璃凝着厚厚的黑污,很脏,往里什么都看不清,她从地上捡了根趁手的撬棍防身,绕到正门。
厂门的锁链已经被人绞了,虚掩着,元蕙如用铁棍顶开一条缝,钻进厂房,她被吞噬进更加漆黑的巨口,空间大得可怕,地面和器械操作台落着厚厚的灰。
元蕙如摸向烛火的方向,往左边走去。
大概走了两百多米, 手电筒扫到一间监工办公室,红烛的光从门缝下像触角般地探出来,元蕙如心砰砰跳,蓦然觉得就是这里了。
她用棍子顶开木门,白灰的纸钱像终于寻找光源的飞蛾,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暴风骤雨朝她扑来。
她瞬间也看清了里头的情景,铁棍和手电筒哐当滑落,脚一软,跪在地上。
办公室里的家什已经搬空了,好几具尸体倒伏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连墙上也是一片片的放射性血液,地上摆着数不清的红烛,漫天纷扬的冥纸,落下的纸钱浸在血里。
元舒华背对着元蕙如,站在窗边,给供在办公桌上的阴歧莲祖神像上香。
红光幽幽,白烟袅袅。
元蕙如连走带爬扑腾到元舒华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不敢去看地上死人的眼,低声说出的话听起来像在哭喊:“妈!妈!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