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元蕙如在他的邀请下坐上副驾驶,还没系好安全带,裴景一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把房倦之留在原地。
原来他说带元蕙如去机场,就真的只带她一个人去机场。
和房倦之的塑料同门情,说翻脸就翻脸。
元蕙如吃惊,透过车窗张望,房倦之拉着行李箱,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人影越来越小。
裴景哈哈大笑,“唯与情敌同车,不能忍也。”
元蕙如:“……”
裴景把她送到候车厅门口。
“元蕙如。”
她闻言回头,见裴景站在人来人往的旅客中,穿着白衬衣,对她微笑。
距离太远,看不清他金丝镜片下的眼神,温文尔雅的青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好久。
她疑惑,指指手机,让他有事通过手机说,却见裴景嘴唇张合,似对她说了一句话。
她下意识想朝他走去,一只男人的大手握着她小臂,拉着她往前走。
是赶来与她汇合的房倦之。
元蕙如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到裴景依旧站在原地。
这是她和裴景的最后一面,很久后 ,元蕙如回忆起这一幕,总觉得像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平静之下酝酿着海啸,只是当时的她一无所察。
房倦之说灵丘子是他故人,元蕙如曾设想,可能是师父师叔之类的角色,没想到,灵丘子是房倦之他爸。
道观山下,精品民宿的包间中,她悄悄换了个坐姿,有点无法消化眼前的情景。
房间里加上她一共有四个人。
灵丘子看起来是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戴混元巾,长款黑色道袍,清癯长须,不苟言笑,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另一位是佛家的师太,噌亮光头,僧衣之上披名贵袈裟,体态丰盈,圆脸弯眉,慈眉善目。
元蕙如看了看师太,不太确定地喊,“房阿姨?”
师太捻着佛珠念了声佛号,笑眯眯地回应,“这是我在俗世时的称呼,早已弃之不用,我已出家,叫了缘法师就行。”
坐在他们对面的,就是一身道士打扮的房倦之。
一家三口集体出家,两位道士,一位比丘尼,元蕙如和他们同处一室,内心很震撼。
世人都按照合理模版经营家庭生活,房倦之这一家子选择彻底放飞,每人活成了随心所欲的形状。
她还记得某年房倦之带她回家过年,那时,房叔叔是儒雅的精英人士做派,房阿姨脑袋上还有头发。
尤记得房家太大了,四处填充着家具,依旧感觉空荡荡的,华丽的牢笼。
在餐厅吃饭,长长的餐桌,一家人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全程无交流,连刀叉磕在瓷器上的声音也传不开去,被沉默的黑洞吞噬。
元蕙如呆了一天就呆不下去,暗地里撺掇房倦之跟她回她的家,当时以为房爸房妈性格沉闷,没想到直接怀了弃世的心。
印象中对她很友善的了缘师太,今天对她也很和蔼,推了个木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空水壶,“请帮我打一壶泉水。”
灵丘子也抬起眼帘,对元蕙如说,“你问的事,我稍后解答你。”
这是要把她支开,元蕙如从善如流端起茶盘,推开门走出去。
刚合上门,听到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灵丘子的声音:“房倦之!”
语气震怒,和他波澜不兴的表象完全不符。
了缘师太嗓音尖锐,“房谨,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元蕙如又拉开门,看到一本砖头厚的书掉在地上,房倦之额头红了一块。
桌子上放了几本附庸风雅的道家经典注释,被灵丘子随手当成凶器。
元蕙如默不作声,在房倦之身边俯身,把那几本书双手抓起,放在托盘上,又看了眼房倦之。
房倦之表情一如既往的懒散,丝毫不把他爸的大发雷霆放在心上,他靠过来,当着父母的面和她亲昵额贴额,轻声说,“你先出去。”
元蕙如抬起沉重的托盘,又走出门。
她站在门口,纳闷了,房倦之过去被人捧在神坛膜拜,怎么最近老被人骂,白月光骂完,他爸接着骂。
她有意想听听他们谈什么,房倦之似乎预判到她在偷听,淡淡地开口,“蕙蕙。”
元蕙如只得走开。
几本精装书太重了,她走了一段路,把木盘搁在石狮子头上,歇一会。
有人替她把木盘拿起来。
谢谭雅说:“蕙如。”
元蕙如:“你也来了?”
谢谭雅看向房倦之所在厢房的位置,眼里闪烁幸灾乐祸的笑意,“房叔和房姨让我过来,帮忙劝劝倦之。”
她说:“他们急了呗,房倦之怀疑人生,自闭了,一起加入摆烂行列,诺大的家业让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