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倦之自有他的消遣,不仅看了小区,还走出大门,勘探了周边环境。
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探访的,横竖是居民区、超市菜市场这些。
等到路边的大排档陆续收摊的时候,房倦之终于说:“回去吧。”
元舒华还坐在客厅用投影仪看短剧。
刚洗完的蓬松卷发晾在肩膀,明明灭灭翻滚的黑涛。
她竖起耳朵听门口的动静,元蕙如一推门进来,她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拧开保温杯,递给元蕙如。
热牛奶的暖香浮动,是讨好的熨烫的母爱。
“喝了再睡,睡得香。”
元蕙如接过保温杯,看到元舒华大拇指上缠着止血胶布,“怎么受伤了?”
元舒华回答:“用刀撬奶瓶的时候划伤了。”
元蕙如:“……下次开盖的时候,试着往右旋转盖子看看。”
元舒华摸她的头,“不生妈妈气了?”
元蕙如看着在她视野中只剩上半身的元舒华,又看看她手上的伤口,心又软了,她很乖地蹭过去,“我爱妈妈。”
“妈妈也爱我的宝贝。”元舒华放心地坐回沙发,噪杂的台词对话声重新响起。
元蕙如跟元舒华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相处模式,闹完脾气后,哪一方拉下脸哄一哄,马上重归于好。
元蕙如看时间,已过零点,让元舒华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些,帮房倦之安排住宿去了。
书房里有干净的折叠床,八月的宏市晚上热得跟蒸炉似乎的,因此只需要一个枕头、一床薄空调被就行了。
元蕙如抱着被枕走进书房,房倦之已经把书桌上的杂物收拾好了。
他低头站在书桌前,拿着一个相框,用右手指腹蹭去镜面上的灰,动作轻柔缱绻。
“洗漱用品我帮你摆在浴室了,这是房间的空调遥控。”
元蕙如说话间已站到房倦之身边,视线投到他手上的相框。
上面是她和房倦之热恋期间的合照,地点是罗马东郊的千泉宫喷泉,典型的游客照。
相片是元蕙如硬拉着房倦之照的,因此合照里的房倦之一脸无奈,元蕙如一条手臂在头顶拼了孤零零的半个圆,房倦之是不会配合她做出此等幼稚动作的。
昨日种种,今日再观之,犹如处刑。
熟悉的尴尬又袭击了元蕙如,她把相框从房倦之手里抽出来,扔回桌子下的杂物篓。
“对不住,我这两年过得兵荒马乱的,搬家的杂物还没来得及整理。”
房倦之依旧很从容,“没事。”
元蕙如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很真诚地说:“真的,我对道长已没有任何想法了,希望你在我家能住得自如。”
房倦之对上她坦荡澄澈的眼眸,沉默了一会,转头走到书房的角落,从他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小包裹,摊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元蕙如看到大叠空白的明黄符纸,还有笔墨纸砚,以及如同白金般熠熠生辉的高级朱砂。
元蕙如肃然起敬,“道长这是?”
房倦之搭好法坛,懒散坐在书桌前,气场非常的大佬,“子时到,适宜画符。”
然后他提笔蘸墨,信笔如飞地画起符箓。
房倦之一做事就非常专注,几乎是一秒进入状态,元蕙如似乎能感受到周遭空气也跟着沉静下来。
房倦之从小练书法,字写得非常飘逸漂亮,笔触飞沙走石地翻涌而下,符纸如被点睛之龙,烙上各式繁咒后,逐渐有了各自鲜活的性格。
桌面上很快摊开了一队排队晾干的符纸。
元蕙如好奇得想摸,又不敢,她心痒难耐地问:“它是做什么用的?”
她只是信口自言自语,按照房倦之过去的习惯,他做事的时候,从不分心搭理别人。
没想到房倦之停笔,望向她指尖指着的那道符箓,回应她了:“护身符,化煞消灾用的。”
接下来,他每画一张,都开口跟她讲解。
“镇宅符,东南西北中央诸方位各一张。”
“安神用,你的三魂七魄快被吓散了。”
……
委实叫元蕙如受宠若惊。
元蕙如看着房倦之专注搞迷信活动的样子,时不时他还停下来低念几句咒语,作几个复杂的手印,啪地一下盖上法印……她至今依旧有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她不由得用手掌揉揉脸,脑海里浮现的,是房倦之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走动的样子,严谨理工生,决绝的唯物主义者,子曰不语怪力乱神……
元蕙如沉痛闭眼,为今晚又有两位唯物主义者死去的现实,惨痛掬上一把泪。
然后她沉重地开口:“我都很需要。”
“请道长多画一些。”
既然房倦之愿意陪她说话,元蕙如又虚心请教了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