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所有神像脚下的供灯都亮了，黑暗里的红光连成一片，像熊熊燃烧着地狱。
元蕙如一阵昏眩，她记得这里。
这是她第一个噩梦梦见的场景。
她曾躲在地底的神像身后，躲避诡异的搜寻。
此时此刻，她也在躲，躲在墓道出口的守墓兽身后，看着前方房倦之和裴景的对峙。
坑边的空地，房倦之把手中的照明灯，不慌不忙地架在巨岩上，灯光直打向裴景的门面。
元蕙如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到了甜蜜的笑涡。
真的是裴景。
直觉告诉元蕙如，裴景和房倦之之间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于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躲起来静观其变。
“房倦之，好手段，”裴景说，“你竟能把我逼出来。”
他低头，翻转他的双手，啧啧称赞，“不可思议，你真的做到了，我早说了，你是研究宇宙法则的天才，千万不要埋没你的天分。”
房倦之背对着元蕙如，望着脚下深渊般的千神窟，他开门见山问裴景，语调很平静，“为什么？”
裴景像很新奇似地抚摸身边的岩石堆，“你问我为什么要针对元蕙如？”
他答非所问，“房倦之，你对时空穿越怎么看？”
他不等房倦之回答，就兴奋地往下说，“时空穿越，在物理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只要光或物体的速度达到或超过光速，就能跳出时间跟空间的桎梏。”
“于是数百年来，我们穷尽智慧计算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第三宇宙速度、第四宇宙速度，我们妄想着建造出能够穿越量子泡沫的超光速飞船……至今一无所获。”
”物理研究停滞不前。”
“直到我在研究宗教学的时候，直到我发现了元氏女的存在，我猛然发现，物理学的研究方向，完全走错了！”
元蕙如听到这里，确定她的推理没错，裴景果然是肖想元氏女的秘密。
“哦？”房倦之似乎提起了点兴趣。
他的肯定，大概对于裴景来说很荣耀，他继续兴奋地喋喋不休。
“你是道士，先从你熟悉的领域讲，道士修炼讲求炼气化神，神游太虚。什么叫神游太虚，让灵魂脱离肉体，与宇宙的唯一意识接轨，以此探索宇宙的真谛。”
“佛陀强调，动心起念而生万物，宇宙是由众生共业形成的有形世界。”
“西方的神创论，则讲，一个至高无上的意识，创造了宇宙万物。”
“道教‘一气’，佛教‘一念’，西方‘一神’，只要稍微懂点统计学就能总结出结论，世间的宗教都在强调同一件事。”
裴景比手画脚，激动地走来走去。
“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物理研究的关键，不应该从有形之物去推导。”
他指着他的脑袋，“意识，是意识啊房倦之！不是格物致知，而是要唯心主义！宇宙意识，个人意识，才是一切研究的关键。”
“我们不应该研究如何让笨重的宇宙飞船穿越光速，我们要研究的，是如何让轻盈的人类意识，自由逃脱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房倦之对比裴景的亢奋，沉寂得如同一把利刃，“你的研究，和蕙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裴景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
“那个女人是最佳的研究对象。普通人，人死灯灭，意识随即消失，她的家族却能把一代代的意识保留下来，她的头脑里藏着几千年的记忆。”
“除此之外，她的先祖就是一个平行时空穿越者，如今，那条时空跳跃的公式，就藏在她的记忆深处。”
“掌握着如此宇宙机密，她和神灵没有区别。”
裴景急切地走到房倦之身边，贪婪让他连眼珠都在发光，“她就是我们的腥红女士！通过她的身体，能直达宇宙的圣殿。”
“房倦之，我们合作。”
元蕙如背部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房倦之冷冷，“原来是你伤害了我的蕙蕙。”
裴景没意识到房倦之言语中的森寒之气，依旧在努力劝说他：“只要能求导出那条公式，我们在物理研究史上，就能千古留……”
剑光一闪而逝，划破黑暗的古墓。
裴景的话语戛然而止。
元蕙如差点喊出来，死死地捂住嘴。
房倦之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青铜剑，大抵是从陪葬品中寻找出来、帮元蕙如撬棺材板的工具，和裴景对话的时候，就随意提在手上。
剑锋从裴景前胸穿心而过，剑尖从背后透出。
裴景喉咙咯咯作响，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双手紧紧地抓着剑刃。
房倦之面无表情地拔出剑，血水顺着剑尖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