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麻醉。”
“开始手术。”
“万幸伤口不深。”
当然不深。
这把蝴蝶刀是他特意改良过的。
江泓的意识逐渐昏沉。
他又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回忆。
越是资源贫瘠的地方,就越是人心难测。
江泓觉得孤儿院里的勾心斗角,其实远远胜于自己进入社会后。
那是没有文明进化过的、人类还没有学会戴上面具的地方。
在他的记忆里,从懂事起,所有好的耀眼的东西都是属于林悦的。
虽然他并不是最出众聪明的,也不是最年长强壮的,但就是受到魏老师的喜欢,毫无理由的,本该如此的。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魏老师很受美名,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耀眼的奖项,是世界上最好最无私的女人,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妈妈。
江泓小时候唯一的乐趣,就是认真写作后魏老师温柔的表扬。
但是很快,他唯一的乐趣就不存在了,因为林悦想要他的作文。
后来不仅仅是作文,还有江泓所有的作业,都冠上了林悦的名字。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林悦根本不喜欢学习。
直到那对衣着华美的美国夫妇,来到了他们的孤儿院。
江泓看见林老师拿出了很多东西给那对夫妇展示,那些纸张的背面有着他画的紫藤萝,是属于他的,他创作出来的东西。
“那是我的。”
他记得自己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是我的。”
江泓的记忆模模糊糊,他记不清后来的事情了,只记得短暂的几个清晰深刻的场面。
比如自己说出话后全场瞩目的寂静,比如魏老师用嗡嗡作响的剃须刀,一下下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江泓看见视线里不断落下的短发,看着镜子里丑陋奇怪的自己,内心里却只有自己不断重复的声音。
那是我的。
明明就是我的。
是他的作文,他的画,他写的诗歌,他解的方程式。
那片长着紫藤萝的后院墙壁,很快就贴上了新的照片。
那是走出孤儿院获得领养的孩子,上面挂着林悦和那对美国夫妇。
江泓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不对劲的。
大概是看见魏老师声泪俱下地抚摸着林悦的照片诉说思念的时候,大概是发现魏老师和林悦眉眼有些相似的时候。
他忽然有懂了,那一瞬间的清醒,好像一声闷棍打在后脑勺。
以让人窒息的疼痛,打散了江泓心里所有朦胧的乌云,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江泓忽然就懂了镜花水月的迷人,那是看不清丑陋现实自欺欺人的美。
他人生无师自通的第一课就是蛰伏,就比如必须经历失重死亡的感觉,才能享受到跳伞后的刺激快乐。
江泓等了十年,等到魏老师贪污捐款,等到对方身败名裂牢狱之灾。
他接着又等了五年,等到博士毕业再次遇到林悦,等到对方始终如一的喜欢偷别人的经历造假简历。
可惜,只是永久开除档案有污,以后难以找工作而已。
江泓很其实熟悉被兰斯当众羞辱的感觉。
因为不管是魏老师还是她的儿子林悦,都不约而同地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故意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居高临下地享受着践踏别人自尊的快乐。
江泓睁开眼睛前,脑海里又闪过了几个片段。
他得知真相,被关禁闭之前,抄起椅子砸向魏老师的场景。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善类。
“白眼狼!天杀的白眼狼!”
“你就应该和你爸妈一起死在车祸里。”
江泓觉得自己确实是白眼狼,也很庆幸自己是白眼狼。
隐忍蛰伏善于一击毙命。
既不是窝囊老实的牛,也不是弱小孱弱的兔。
江泓模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眼前熟悉的天花板。
他记得自己捅的程度并不深,既能呈现血流得很多很吓人的样子,又不至于折兵八百得搞废身体。
即使自己已经锻炼了几个月,这具身体的素质依旧不怎么好。
“你醒了。”
医生观察着江泓的身体数据,开始用笔记录。
战舰病房里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江泓刚想就听见了兰斯崩溃的鬼哭狼嚎,还有对方扑腾跪在地上的声响。
“哥!哥!我真的没有动他。”
“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他。”
“是他自己捅的!是他自己!”
江泓和医生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看向门外,又同时把眼神收了回来。
他记得眼前的医生,被其他的医疗人员尊称为吴主任,是医疗队伍里具有话语权的领导。
江泓若有所思地开口,“我记得暴雨抓捕迅猛龙的那天晚上,医护人员并不需要全部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