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玉垂下眼眸,轻轻说:“我知道。”
于铃儿焦躁地握了握手心,转头看了看一脸沉思的于小鱼,烦躁不安地抓了抓头发。
“是我亏欠他。”于长玉再次对于铃说出这句话。
欠什么?
陆昭戎气息极度起伏不定,心中一时悲愤,觉得他的长玉简直傻到愚蠢的地步,问都还没问清楚,就这么答应。
“好!”于铃忿忿应道,“但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把你带走,你不能再质疑我。”
于长玉看了看她,眉目温和地笑了笑,说:“好。”
眼看着于长玉被魏清明哄骗进魏家,陆昭戎心急地跟上于长玉的步伐,一路追过去。
——他所料不差,魏家这种吃人的恶性竞争家族,得了于长玉这么个犹如宝藏一般的神仙,索求无度,一步再进一步地试探于长玉的底线,几乎就差叫于长玉帮他们一统全岛了。
点石成金,预知祸福,驾驭风雨。要财富,于长玉尚能轻松满足,金石矿玉石脉;测吉凶,于长玉也可观相望气,予以点拨;改筋脉,于长玉犹豫再三勉强也能赠与……
魏家见识了于长玉的强大,迅速下定决心,以神灵不可为人冲撞为由,对于长玉三人的住所严加看守,将他们藏在这间屋子里,几乎寸步不能离。
“你说什么?”
于小鱼惊愣般抬头,看着再次前来提出要求的魏清明,重复道:“长生?”
陆昭戎下意识往前一步,看着眼前靠在窗前发呆的少年于长玉,忍不住想上前抱一抱他。
五年了。
于长玉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已经五年了。
魏家欺他们年少无知,不曾见过人世。仗着魏清明那点不入流的小心机,让于长玉在愧疚与纠结中反复挣扎,越陷越深,几乎成为囚笼。
“是我亏欠他。”
于长玉一次又一次对于铃说出这句话。
于铃就问:“你到底欠他什么?”
于长玉便从一开始的追忆,变为逐渐的沉默与无法辩解。
于铃悲愤地望着他,质问道:“这有什么意思吗?我们下山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到底欠他什么了?这么作贱自己,让他们予取予求的?”
于长玉便闭上眼睛,任由于铃儿情绪高低起伏,再自行化解,再起伏,再化解。
陆昭戎看得出来,五年也许对他们来讲并不算什么,一闭眼一睁眼,兴许匆匆就过去了。但于铃儿是心疼于长玉的。
他乡异客,不断给予而不得反馈,就像是提线的木偶与玩具。于长玉干净澄澈的心日渐沉寂,于铃儿便日渐焦躁抓狂。于长玉再傻,到如今也明白他是在被人利用。
面对于长玉的安静与神思恍惚,于铃儿难免崩溃。
陆昭戎沉默地看着他,心底微微泛疼。
铃铛叮咚响,于铃儿一怒之下负气离去,门板被摔得“哐当”一声。
陆昭戎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安静地注视着他。
于长玉眼眸低垂,眼睫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
于小鱼回头看了看于铃离开的方向,堵在院中拒绝了魏清明的探望和好奇,问道:“这次是他们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魏清明愣了愣,随即一脸被质疑的无可奈何,说道:“自然是他们的意思,我怎么可能会一再提出过分的要求?我也是被逼迫的啊。”
——陆昭戎蓦地抬头,目光冷厉地看向窗外魏清明无辜的神色。
于长玉忽然偏了偏视线,似有所查,目光中掠过一瞬疑惑般的神色。
陆昭戎厌恶地看着魏清明,道,分明是他用以引诱魏家,让魏家人认为,只有他才能从长玉那里得到好处,以此来不断拔高自己在魏家的地位,用他拿于长玉换来的权力再折返回来困住于长玉。
卑鄙无耻的小人。
于小鱼皱起眉,严厉回绝道:“那你回去告诉他们,此事休提第二次,否则不必见玉哥儿,我天虞自不会客气。”
魏清明愣了一下,识趣地退后一步,讪笑道:“好,我会和他们说,你别气。我原先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一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于公子,你们放心。”
于小鱼皱着眉目送魏清明远离。
直到看不见魏清明的影子,于小鱼思虑重重地进了屋。
于小鱼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了于长玉一阵,问道:“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要我去找找她吗?”
于长玉闭了闭眼,半晌不说话。
于小鱼轻轻叹了口气,一向随和明朗的神色此时显出几分迷茫与低落,难得沉默下去。
“我们离开吧。”
于长玉忽然说。
于小鱼怔了一下,抬起头看过去。
只见光影斑驳陆离,少年于长玉身上静谧的气息似有一时半刻的紊乱,屋外骤然刮起一阵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