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懵了一瞬——陆昭戎还是那般站在桌前,侧影显得有些单薄。
可能……我一直不说话,他转身看向我,眼底有冰冷的色泽。
我怔了一下。
为什么……忽然生气了?
“我好像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他说,平静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失望和低落,“长玉。”
我思绪混乱了一时半刻,下意识脱口而出:“发生了何事?”
他眼睛忽然染上一圈淡淡的红色,然后迅速避过我的视线,语气僵硬:“没什么,周府方才来人罢了。”
我愣了一下。
什么?
“于长玉。”
他眉心微蹙,嗓音似有哽咽,“你真的……还需要我提醒你,今天你去哪里了吗?”
我皱了下眉,去……周府了啊?
但是,我才刚刚出来,能发生什——周鄂派人来过?
我空白了一瞬。
我和穆青是半路改道来的,那就是,我们前脚刚走,周家便直来了沈府。然后——恰逢昭戎在这里。
“不,我——”我将后面的话卡住了。
我好像也不怎么明白……他好像很难过。
为什么?
因为要分开了吗?还是周自鸣叫人说了什么话?
“我——我做错了吗?”我忍不住往前几步,想离他更近些。
他退开了。
“昭戎?”
我怔住了。
我总觉着好像不应该这样,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也不能是无关紧要,只是,只是不应该叫他这般愤怒,我困惑地想了想,诚恳道:“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改的。”
他忽然垂了头,眼睫微颤,似有一时的愣怔——
他很快避开我的窥探,很勉强地牵起唇角,浅浅笑了一下,“没有。我说过的,长玉不会有错。我近来思虑过重,情绪有些反复,你不要在意。”
我兀自发了会儿怔,如果,如果操劳过重的话,心情是会非常烦躁的。
陆昭戎抬头看了看我,又重新上前几步,眉目间添了些一如往常的温柔,虽然,不管怎么说都有些牵强。
他还是温声安抚道:“抱歉,长玉。我会尽快誊出时间,临行前多陪你,好吗?”
我有些不安地望着他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他笑着应了一句“嗯”,然后说:“快回去吧。”
我往外走了几步,有些发懵,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你——你不要太辛苦。”
“好。”
他好似柔和地点了点头,又恍惚间覆上浓重的倦色。
他很累。
我怔怔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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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
“还没回来么?”
廊下的红木柱子后面擦过几片衣角,刻意压低嗓音的问询声里掺着一缕风,隔着几级阶梯的交谈显得稍有些沉闷和模糊,像是黎红木的声音。
人间的天气向来不怎么规律,天虞山外的天气常常偏凉,夜越深处风越凄冷。不过相对冬日里来讲,暮春时节还是要稍好些。
我装点院子时没有栽种多余的植株,只有繁密的梨树,大概因为它们对我们的院子还不太熟悉,显得稍有些萧瑟。
时节的划分在我心里有些模糊,毕竟距离我上一回离山已经过去很久了。
拉远的思绪稍稍往回拢了些,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顺着这一小团因为寒意而稍显白色的呵气延展,最终落在空落落的院子里。
他们好似并不认为我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于是穆青压低了嗓音回复她,声音在不太礼貌的夜风里有些残破:“……吵架了……不知道后面如何吩咐,多半明日便要在去渝州城的路上了……”
“那……今晚还回来吗?”
风过林梢的声音太大了些,我絮絮地想。檐下灯笼的晃动叫本就不甚清晰的光影飘忽着扑到我身上,灯下昏暗的影子边沿翻滚着一小只梨树叶子,像在打滚。
交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也可能是风太大,几乎听不清楚,只有零星几句分辨出来应当是女声。
——
风势陡然涨起,忽惊“呼啦”一阵木叶之声,风声便迅疾而浩然地以碾压之势盖过所有的声音,带起袖摆和衣裾——冰凉的风流争先恐后从我指缝间钻过去。
我盯着乍起的风势愣神,忽起一阵往复翻涌的惊惶情绪。
我不明白——像被惊动了似的,我被惊动的心比之风木叶更为声势浩大。
在蜿蜒飘荡的漫长岁月里,我从未显现过如此境遇。
“……去寻他。”
我顺着被卷走的梨树叶子走了几步,落了几级台阶,一小只叶子转溜的飞快,我沉默了一会,开口:“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