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吧。
“行,知道小纪有了新朋友就好。”方远招呼服务员拿个套新餐具过来,拆了杯子给纪泽皓和林昱都倒上酒:“来,先碰一个,我这工作在外地,我爸那边少不得你们帮忙,虽然这话说的有点儿脸皮厚……算了,都在酒里了!”
说完,方远和举起杯子的俩人碰了一下,然后仰头把手里的一杯啤酒干了。
纪泽皓犹豫了一下,把自己那杯也干了。
转过头想跟无名奶昔说不能喝就少喝点,没想到这人手里的杯子已经变成了空杯子。
“……”
“怎么了纪学长?”刚喝完啤酒的林昱上唇有些潮湿,注意到纪泽皓的动作转过头来问。
“没……你要是不能喝可以少喝点。”纪泽皓道。
“对,今天就是想让咱仨都喝的高兴,我不劝酒噢,能喝多少喝多少,别喝难受了。你们才大学生,酒量肯定没我好。”方远乐呵呵道。
二十分钟后。
脸红了一大片的方远举起杯子,另一只手给自己倒满:“小纪,这杯我得和你喝。你不知道,接到邻居电话的时候我都有多着急,你嫂子当时说我汗都下来了,要是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麻烦谁去。不多说了,这杯咱哥俩得碰一个。”
纪泽皓:“……”
方远哥上脸快,上头更快。
他都数不清从说“不劝酒”之后,方远哥找自己碰了多少次杯了。
有几次还来回说车轱辘话,这是已经多了?不是都说上脸快的人酒量好吗?
纪泽皓硬着头皮把杯子里的酒干了,觉得肚子发胀。
脑袋也有点儿发蒙。
方远哥这喝酒实在是太快了,一杯接一杯,菜就没动几口。
这不,这杯刚喝完,方远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两粒花生米,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边给自己倒酒边道:“这些年啊,咱哥俩这么多年交情了,有些话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方远给自己倒完酒,还抬头看了一眼林昱:“小林也是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
喝酒上头的人情绪激动,看来是很容易把“认识的人”划分为“自己人”。
“……您说。”纪泽皓道。
“有时候我也想,你看看我毕业这么多年了,出来上班也这么多年了,家也成了,孩子也有了,怎么感觉就混不出来个人样呢?”方远道。
“上学的时候觉得自己可牛了,什么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人,怎么也得有我一个吧?小时候在村子里跑着玩,都跟我说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当个大学生才能出人头地,怎么我上了大学当了大学生,还是不能出人头地呢?”
“哥,你也挺厉害的。”纪泽皓道。
“厉害个屁,自己最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为了那几千块钱累死累活,我妈今年多大了?六十多的人了,为什么跟着我呆在南城啊?我妈下楼遛弯跟人说是我照顾她,把她接过来享福了,实际上怎么回事?还不是她照顾我?我和媳妇都上班,娇娇上学下学早餐晚餐谁做?还不是我妈做。”
方远拿起酒杯来长叹一口气:“有时候我恨自己没用,刚和你嫂子结婚的时候我说以后赚大钱,有钱咱一直请保姆再生孩子,不让她干一点儿家务……结果我这点儿钱赚奶粉都困难,还得我妈过来给我们看孩子,你嫂子休完产假就得去上班……我记得特别清楚,刚有娇娇那年,我问同事加上自己看短视频做功课,给你嫂子买了箱那叫,燕耳,冲着喝的,说是对身体好。东西到了你嫂子抱着高兴了十分钟,转头跟我说退了吧,娇娇该买个辅食机了……你知道我多难受吗?”
“……”
“我爸,也退休了,还每天上班,教书法。你说我都成家的人了,按理说都该好好给父母养老了……我大老远跑回来想看看我爸,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应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结果……今天早上我爸给我塞了个厚信封,说我妈说了娇娇要上好学校要择校费,这三万块钱我拿走……我爸那书法班我也知道,教仨月收八百块钱,这不是亲苦钱吗?
我可真不是人啊……”
说完,也没等纪泽皓说话,一仰头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干了。
纪泽皓酒量没多好,喝的又快,刚才灌进去的一肚子酒,劲也到了头顶。
他脑袋发蒙,情绪却像是被打通了,那些方远嘴里的细碎顺着声音飘进纪泽皓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