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是一个卖羊肉串的小摊,油滴落在碳里“劈里啪啦”发出声响,炭火上结成的层层炭灰经风一吹和烟雾一道飘在空中,而后又掉落下来。
苏缇用一双签子夹起章鱼小丸子放进嘴里,长而有些微韧劲的木鱼丝经唾液变软后,有些粘乎乎的粘在上颚,口中有异物的感觉明显。
……很像是接吻。
她明显的听见陈屿似乎笑了一下,但她没敢回头。
“你那位同事还好吧。”
苏缇把签子给他,摇了摇头,高马尾发段中腹扫过脖子。
“不知道,不过我猜想她今天应该会感觉好一点。”
“因为这次美食节?”
陈屿用木签将沾到番茄酱的部分弄下来,他不大喜欢那种味道。
“不是,”苏缇垂眸,指尖包裹着挂在包包上的铃铛装饰,然后轻轻摇了摇,发出闷响。
“她今天遇见了一位老朋友,在他的面前哭了,哭出来就会好一点。”
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痛哭流泪,大部分都是因为委屈与难过。
成年后挫折的洗礼让泪腺一部分功能丧失,而成年后除了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或许是因为遇见了某个人。
幼儿时期那个人可能是长辈,那种摔倒后会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的长辈,之后范围就更为缩小起来。
能让人瞬间感觉自己受庇护的,可以尽情撒泼的。
张欣遇到了前男友,或许还会有某种复合的可能。
陈屿侧眼去看着她,想着如果他们能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能早到什么时候?
在苏缇来B市上学之前,早在她童年时丧母之前。
到达那个时间点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陈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前方能看到袅袅上升的烟火气,往前是热闹,呆在他们这又很静谧。头顶上的灯笼散发着桔红色的光,灯笼上镂空的“开心”字样被踩在脚下。
苏缇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专注地拨弄着包包上的铃铛。
然后接了一个电话。
陈屿在这一刻,再次走了神。
如果年纪是个位数的他遇见了同岁的她,那么关系是否会比现在更亲密。
青梅竹马,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个词。
二十三岁的陈屿想如果他们两个青梅竹马,那么小时候他便会时常想着要跟她玩。
玩无聊的女孩子家的游戏也没关系,要是玩过家家,他会做爸爸,她会做妈妈。
要是玩跳皮筋,他会很好的一动不动,牵着绳子。
在长大一点,他会每天上学时在楼下等她,应下她妈妈跟他说的“要保护好苏缇妹妹”的话,然后拉她的手把她带到人行道的最里侧。
他们会是知根知底的。
后来再长大一点,到男女性别特征明显的时候。
他不会像其他男孩以欺负喜欢的女生、博得对方关注为乐,他还是会好好的护着她。
陈屿不是一个爱幻想的人,这就是他能想到的全部。
但感情又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如果他很早就遇见了她,在青春期所谓的荷尔蒙躁动觉醒之前,那他大概不会想那么遥远的事。
他的父母是因为商业联姻而结合,以他们的感情作为范本,他承认他在这方面是有些迟钝的。
互不干涉、相敬如宾,而偶尔又在踩在对方边缘时针锋相对。
他父母不是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不纯粹,他的也是。
如果他很早就遇到她,那会不会认为抱着个洋娃娃拉着他衣角的她是累赘,认为陪她玩是件很费神的事。
他无法保证。
他是一个装乖又刻薄的人,涂野是这么跟他说的,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是在他跟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涂野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的敏锐。
之后陈屿身上有很多坏毛病是后来才改好的。
他这时又开始庆幸,还好苏缇没有见到那个年纪的他。
谈论她是否会喜欢他并没有意义,他怕的是苏缇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他。
他打定主意,觉得青梅竹马比不上天降。
又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接电话的苏缇,电话那边的对象叫做周扬。
是的,是她真正的青梅竹马。
“你过年的时候回来吗?”
“这么快……到时候要带点好东西回来”
“你之前早就说好了的,要请客的,不能耍赖。”
以上全是苏缇单方面的对话,仅仅从中去补全对面的话。
他听不见对面的声音。
他时刻注意着她,当然也没有放过她的嘴角一直没放下的浅笑,当然也没有错过她背着手脚尖点地,然后又放下。
刚刚的心理建设全部推翻,泛酸的泡泡“噗噜噜”地不断往上冒,他想要是早点见到苏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