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也在他那里算过一卦。”
他伸手揪了揪绑在上面的红绳,没有苏缇那般小心翼翼,麻花纹路印在手腕上。
想着老人对他说的静待时机,但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雨滴溅在窗户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湿印,一滩滩水光浮,现在窗影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她的气息掩盖不住,靠近时口袋里的杂物叮当发出声响,俯身时将光亮挡住。
陈屿有片刻轻微的晃神。
收手时,指腹触碰到他旧伤的一段。
陈屿脊背微僵,他最了解伤口从鲜血淋淋到结痂、痊愈的过程。
最难捱的,反而是结痂时横断的伤口覆盖出一层层痂,疤痕里面的软肉生长。
那是最痒的时候,像是从某处横隔出来的、不属于他的东西梗在那里,他总想去拿掉。
现在苏缇碰到他痊愈的伤口,就想到他嫩肉生长的时候。
很痒,很想抓,想制止。
他一伸手就将苏缇的指尖攥在手心,苏缇一怔似要动手挣脱他的钳制,但他用了力。
“那场意外的车祸,回想起来其实很荒诞。”
他开始对苏缇谈及只字不提的创伤,苏缇便没有继续挣扎下去。
他说的荒诞,甚至是指带有小丑的黑色默剧。
也是下雨,天上灰黯的色彩与地面柏油路像是倒映的镜面。
雨刷器不断把车窗上残留的雨水剐下来。
红灯停,绿灯行。
开车经过斑马线,却被冲过来捡气球的小孩逼得打死方向盘撞到电线杆上。
安全气囊弹出,脊柱因巨大的冲撞力而损伤,本该晕过去的,却因骤然的疼痛反而让他有几分神智。
额头上的伤口不断流血,流进眼睛,整个视野全部沾染上血腥色。
挂在车顶上的“好事发生”串珠红绳被重力一撞,不知滚落到什么地方。
眼前一片血红,双手极力去探找。
但红绳就像骤然掉入了什么黑洞,再也找不到。
地面上低洼处的积水倒映指示牌上闪烁的红绿灯光,飞到天上去的气球炸开,里面裹着的金色亮片洒下来,簌簌的像是某场电影的盛大谢幕。
而他目视之处的景致就是这么多。
陈屿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悲伤事大谈特谈,以谋求别人关注与好感的人。
但他想要她知道,像共享回忆片段,挖空部分让对方得以嵌合进来。
一直找不到的红绳大概是象征着某种念想的,其中本来就是苏缇具象化的某个部分。
苏缇听完后在他身旁的长椅上坐下,视线平视时,陈屿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无数次躲避交汇的目光。
他不大适应现在这样的气氛。
掌心里攥着她的手指,手腕上戴着得而复失后又失而复得的红绳,还有用不上的发圈。
这是一件需要适应的事情。
但他喜欢这样的气氛。
苏缇的目光驻足在他身上,没在移开。
……他求之不得。
“那个老大爷给你的批语是什么?”
“把握当下。”
“把握当下?”
对方让她主动抓紧,却让当时的他等下去。
到现在为止陈屿依然不想把老头想得有多么厉害,巧合,依然是巧合。
老头的话意味不明,契合每种情况,如果发散思维的话。
比如翻阅答案之书,询问:我和她会有结果吗?
回答:等待时机。
问:可能加薪升职吗?
回答:等待时机。
甚至问:一直跟不更新的作家什么时候码字?
回答仍是等待时机。
但现在他就是不讲道理的要联想到他们两个身上。
于是口中的话删删减减,他想到自己还未康复的双腿后吞咽了一次,想到自己搞不定的家庭关系时又吞咽了一次,担心被拒绝后连朋友都做不了时他又吞咽一次。
就这样他再次错过了表白的时机。
人来人往的长廊,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并不私密,又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能让苏缇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一位拨打电话,眼睛泛红的女士跑过。她身上穿着跟苏缇一样的白大褂。
苏缇站起来,手从他手心里抽出。
“出什么事了?”
苏缇跑开,拉着张欣去角落,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对方手上。
对方接过纸巾说:“刚才养老院打来电话……说我爷爷不见了,他有阿尔兹海默症,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静待时机,老头:你小子别急哦。
第20章 chapter20
◎会轻一点◎
下班后,苏缇在公交车站等车。
车棚窄小的挡板并不能很好地遮挡飘入的雨丝,身旁的座椅上满是水印。
她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地面还算干涸的安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