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邹岱的手掌落下,只一碰,便硬生生把陈澍的外袍割开一个豁然大口,没入肉中!
“啊!”
陈澍惊呼了一声。
但与邹岱所设想的不同,这声惊呼并不包含着痛楚,更不包含着惊慌,反而似是一种平静之下的惊讶,若是一定要剥离出第三种情绪的话,倒更似是一种——
震怒。
此般气势,在陈澍这样貌似年轻可爱的小姑娘身上,自然是很难瞧见的。
兴许邹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手里动作迟疑了一瞬,还未想明白那声音背后的意义,更来不及注意到自己掌下那背似乎有什么不同。
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陈澍虽瞧不见他的动作,却仿佛背后长出了眼睛一样,脚上先退了半步,正好卡住邹岱那迈来的右腿,用力一勾,正在提速挥掌的邹岱就这样失了平衡,左腿直直地往下一跪,而陈澍手上也不停,直接扬手而去,既然挡不住邹岱那已没入皮肉的指虎,便冲着那小臂而去,抓住,用力一拧——
“卡”的一声,痛意还不曾蔓延,邹岱那只手便被陈澍扭得脱臼了!
那手骤然失了力,软塌塌地搭了下来,又被陈澍拽着,在邹岱跪倒时,几乎成了一个支点一般,高过他的头顶,更是被陈澍随手往高处拽了拽。
那指虎明晃晃地挂在手指上,反射着寒光。
大抵来观赛的人也大多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场下噪声减弱,一片嘈杂之中,能听见几个在台上观赛之人倒抽了一口气,更有人站了起来,想仔细瞧瞧此人手中那个刺眼的光点。
一只手被生生扭脱臼,邹岱自然是疼得几乎晕厥过去,不过这么短的一眨眼,他额上已然布满了晶莹的细汗。他半跪在陈澍脚边,被陈澍的阴影遮去了大半的阳光,大口大口地喘气,在陈澍再一次将他的手拽高时失声惊呼,终于痛骂出声。
“你……别欺人太甚!”
两颗指虎应声滑落,在台上转了好几圈,终于倒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场下更为安静了,北台的比试还不曾开始,连这小小指虎落地的声音也回响在这十二个论剑台上。
“是谁欺负谁?”陈澍低头问他,又冲着场下寂声的观众喊道,“是谁欺负谁!”
“……不过是被你一招过了……嘶……”邹岱缓着气,神情却还硬着,断续道,“不必……羞辱我……”
“这叫羞辱么?”陈澍冷笑一声,掰开他那手,质问,“比试之前那官差是否曾找你问过武器?”
邹岱咬牙不答。
“你是否如实登记了你这暗器?”
“你是否曾用这暗器于暗处伤人?”
“——这五年前比得的玄字台擂主之位,你是否胜之不武!”
她当真动了怒,横眉竖目,连连抛出数个掷地有声的质问,问得邹岱是哑口无言,胸膛起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只能恨恨地盯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陈澍俯视着这样卑劣、愤恨的一个小人,那怒火终于慢慢地兀自烧尽,她深吸一口气,睨着邹岱不甘心的神情,不以为忤,而是恢复了平静,就着方才掰开的那根手指,给台下众人,或是给自己说一般,稳声道:
“第一场,我削了那老太的半边耳朵,是有心,也是无意。那花脸老怪血债累累,可偏偏她那耳朵确实什么也不曾做过,若依我的,就该把她脑浆打碎,而不是为难一块耳背肉。有人劝我,不要为此生气,我觉得也有理,世间事太多,该管管,管不来不必为难自己。”她顿了顿,临了邹岱迅速变色的面孔一眼,道,“今日,我拿着你这伤人无数的手,也不做多余了,不敢替天道行事,唯求一个以德报德,以眼还眼——
“你不遵赛规,妄图偷袭伤我的这两根手指,我便收下了。”
“——啊!!”
话音方落,她应声一挫,在邹岱的惨叫声中活生生扭断了他的两根手指,宽厚地扔回他自己的怀中,拍拍手,又拿他那黑衣的袍角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竟还拍拍邹岱的肩膀,就事论事地道了声谢,才慢悠悠地逛下擂台。
不知这邹岱是疼昏过去了,还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一段动作,他是一个音也不曾发出。
只听得台下静了半晌,方才站起来仔细瞧的那几个贵宾看呆了,也顾不得坐下,接着,仿佛终于有人记起来一样,稀稀落落地响起来几声叫好声,然后才是——
“玄字台……玄字台终场,一号邹岱对二十八号陈澍,胜者,陈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