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三个字:活下去……
“呼!”苏幕猛地坐起身来。
刺眼的光亮,惊得她骤然合上双眼,别开头。
光亮,温暖。 “醒了?”沈东湛无力的靠在草垛上,“居然没死。”
也不知,说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苏幕面色惨白,环顾四周,脑子瞬时清灵,一间破败的小茅屋内,满是柴垛和草垛,自己此刻也躺在草垛上。
如沈东湛所言,她还活着,阎王爷再一次将她拒之门外。
她没死,活下来了。
撑着身子站起来,苏幕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眯起眸子瞧着外头的光亮,以及陌生的场景。
这是一个简易的农家小院,院中有一口水井,对面是两间茅屋,女主人正在边上的小厨房内,动作麻利的刮鱼鳞。
温暖的阳光,洒落天地间。
沈东湛扶着柱子站起,瞧着立在光亮下的苏幕,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颜,那张惨白的容脸几近透明。
她回眸看他,目色凉薄,仿佛再明亮的阳光,也散不去身上的阴霾。
“都醒了?”女主人赶紧上前,“觉得如何?”
苏幕忽然抬手,以最快的速度捏住了她的脖颈,“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何人?”
“这位爷……”女人惊慌失措,因为被掐着脖子,已然声音嘶哑,“是我、我当家的……救了你们,我、我没有恶意!”
腕上一热,沈东湛扣住了苏幕的手腕,“恩将仇报,非君子之能。”
“我不是什么君子。”苏幕冷嗤。
但,她还是收了手。
一则身子不允许,二则需要尽快疗伤。
女人被吓坏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的望着忽然发难的苏幕,瑟瑟发抖的捂着脖子,不敢再多说半句。
“快些起来。”沈东湛上前,“主人家,可有伤药?”
他们掉进水里,身上什么都没了,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沈东湛自身也是难受得紧,不会水性的人喝了一肚子水,可不得难受几日嘛!
“有!”女人点点头。
不多时,草药拿来了,女人已经将草药在碗里捣烂,“药都是山上采的,你们若是要看伤得进城才有大夫,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怕是没办法帮你们治病。这些,凑合着用吧?”
“多谢。”沈东湛伸手接过,凑到鼻尖轻嗅,“这些已经足够了。”
止血,消肿。
至于愈合伤口,得看苏幕自己的体质。
女人将一些布条放下,快速离开,可不敢再惹暴走的后生,一直就冷脸,瞧着就怪吓人的。
“乡野之地,没有什么疗伤圣药,且将就着用!”沈东湛端着药碗走过去。
苏幕手一伸,“我自己来。”
该示弱的时候,她绝不逞强,自己这条命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比谁都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咬着牙活下去。
活着,才有机会。
“肩上,深可见骨,你怎么自己来?”沈东湛问,“还是说,苏千户怕我在这药里下毒?”
苏幕坐在草垛上,左肩耷拉着,因为伤势太重,根本抬不起来,她右手伸向他,神色寡淡的说了句,“拿来!”
沈东湛不得不佩服,如此伤势,苏幕居然可以面不改色,仿佛尚远那一刀不是砍在她身上,除却面白如纸,再无任何情绪波动。
他不知,她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宛若死水?
沈东湛将药碗递过去,“你确定?”
伤口在肩头,敷药倒是可行,但是包扎……怕是不能。
苏幕接过药碗,“出去!”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阉人,敷个药罢了,还有这么多规矩?转念一想,兴许就是因为……是阉人,所有身体跟男人不太一样,不愿在人前展示。
锦衣卫和东厂原就不对付,能在这里和平相处,是因为沈东湛要跟着苏幕,毕竟只有她才知道,账本被年修带去了哪儿。
如果周南没能追到年修,那么最后一点希望,就在这儿了!
“好!”沈东湛走出门。
苏幕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做了心里准备,单手解开腰带,解开衣襟,在敞开衣裳之前,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柴房的门虚掩着,沈东湛的身影就在外头徘徊,以她对锦衣卫的了解,这些自明骨子里尚有一丝忠正的男人,不会像他们东厂这样,不择手段、趁人之危!
捣烂的草药覆在肩头,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万箭穿身一般,让苏幕止不住浑身战栗,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头皮都是麻的。
她以贝齿死咬着唇,嘴里满是血腥味,最后连拿布条的手,都颤抖得不成样子……
可是,即便如此,她亦未喊过一声疼,毕竟没人疼的孩子,是没资格喊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