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串不成一处,以至于让她压根不敢多想,怕极了哪天夜里做梦,忽然就喊出声来了,那该如何是好?
「从今天起,我会好好活着,活下去……」苏幕低低的说,「忘掉你们,忘掉所有的过往,直到有朝一日,我能为你们报仇!」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风一吹,便散了。
在那之前,她会当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眷,直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取代栾胜的位置,成为这东厂的主人。
虽然梦想很遥远,可若是有这样的念想,便能让她在绝望处生出一丝光芒,不至于活成行尸走肉,内心深处那一点温暖,是她拼尽性命也要保留的东西。
这东厂里的夜,真长啊……
翌日晨起,又是阳光普照。
夏日炎炎的天气,人便容易烦躁,练武的时候,小苏幕的胳膊忖到了边上的少年。
刹那间的冲突,来得急,也来得猛烈。所有人都愣住了,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孩子便已经交上了手。
很显然,小苏幕占上风,但她没有真的出手,而是对方步步紧逼,那狠辣劲儿,似乎要置她于死地,步步杀机,毫不留情。
栾胜站在角落里看着,不得不承认,动手这孩子狠辣有余,天分不足。
「这丫头……」栾胜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根本没出手。」
底下人心惊,「这才多大点的孩子,竟是如此造诣?」
「他们是在日日熟练,她却是烂熟于心,连压制的招数都已经先他们一步想好。」栾胜不得不感慨,这样的孩子还真是不多见。
只是可惜了,是个姑娘。
若然是个男儿,来日必定有一番大事业。
「那这……」底下人蹙眉,「必胜之局?」
栾胜轻哼,「入了东厂,还这般心慈手软,你说她是不是更该死?」
「这……」
督主的心思,浑然与常人不同,但若是就这一点来说,苏幕真的比谁都该死,因为她手下留情了,身为死士的第一条件,就是不能有情。
心软容易出叛徒,比死更可怕!
对方突然出剑的时候,苏幕愣了一下,锋利的剑锋从面颊划过,让她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帧画面。
不知道是谁的刀口,位于脖颈处,如同狰狞的血盆大口,鲜血源源流尽……
苏幕陡然凝眸,目中恨意阑珊,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年幼的她彻底破防,难以克制……
第1677章 番外96
方才一直没出手的苏幕,忽然就出了手,速度之快,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稚嫩的手,精准无物的抓住了剑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反手碾压,便将剑锋搁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刹那间,四下万籁俱寂。
只要她稍稍往前再挪动半寸,锋利是刃口就会破开对方的颈动脉,到了那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又或者,直接一刀毙命,什么都不必了!
可苏幕犹豫了,她最爱的爹爹,是大夫啊……
大夫,是救人的。
「住手!」教头一声喊,苏幕松了手。
那少年人脸都白了,眼神里从最初的羞愧,变成了最愤恨,恨不能一刀杀了苏幕。
「没意思!」苏幕丢了手中剑,往后退开两步。
教头忽然有些脑壳疼,竟是觉得,过不了多久,大概便教不了苏幕,都是一样的教导,偏偏她竟是轻而易举的破了这招数。
放眼这一批孩子,唯有她能做到这一点,但她犯了个致命的弱点:仁慈!
「苏幕!」教头沉着脸。
苏幕偏头看他,「我赢了。」
「你输了!」栾胜缓步行礼。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行礼,唯有苏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赢了!」她还是这句话。
栾胜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苏幕,你很聪明,可你心软了,在东厂这个地方,仁慈与心软就是最致命的一刀,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赢了招式又如何?
心软就是输!
「不杀人也是输?」苏幕问。
栾胜勾唇,「你方才若是动手杀了他,那才叫赢!」
「义父?」苏幕面无表情,眼神里透着一丝凉意。
栾胜看着她,就像是看着狼崽子一样,这张形容相似的容脸,真是让人下不去手,所以在本质上,栾胜也输了。
输在,心软。
「在东厂,输了就是死。」栾胜望着她。
苏幕不吭声。
「但义父愿意给你机会。」栾胜勾唇,笑得凉薄,「赐鞭笞之刑,曝晒两日,若你还能活着,那才能继续留在东厂。苏幕,你愿意吗?」
苏幕跪地行礼,「是!」
「行刑!」栾胜拂袖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