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赫然眯起眸子,“你说什么?”
“皇上可知道,沈东湛那小子是怎么抓住老臣的吗?”尚远问。
这点,皇帝还真的没想过。
“当日皇上派了苏幕和沈东湛同来,老臣一刀下去,差点将您的爱奴劈成两截,皇上不会不知道吧?沈东湛算什么东西,饶是他爹沈丘来了,也未必是老臣的对手。”尚远靠在那里,思绪万千。
瞧着烛光里,斑驳的光影,好似瞧见了当年的场景,当年的人。
可惜啊,光影犹在,昔人已没。
“因为一幅画。”尚远说。
皇帝似乎已经猜到了。
“那幅画挂在老臣的书房里十多年了,没人敢把它摘下来,老臣日夜对着,谁知道居然因为这,着了沈东湛那小子的道。”尚远娓娓道来,“一副假画,换了老臣这条命。”
皇帝扶着桌案,徐徐站起身来。
“怎么,皇上记得了?”尚远笑了,这一次是得意的笑。
皇帝面色黢黑,“尚远,朕一直容忍你,你莫要欺人太甚,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提到了这事,皇上的心里就不乐意了?”尚远嗤鼻,“皇上既能做得出来,又为何怕人说?时隔十数年,原来放不下的,不止老臣一人。皇上这些年,午夜梦回之时,可有想起她啊?”
皇帝愤然拂袖,“闭嘴!”
“显然,是有。”尚远音色微沉,“老臣日日想着,夜夜惦念着,可惜了……”
皇帝背对着他站着,狠狠闭了闭眼,“朕不会杀你,但朕也不会放过你,你便在这里安度余生吧!”
“皇上是要囚禁臣?”尚远直起身。
皇帝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当年的事,皇上……”尚远呵笑,“来日下了地府,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她?不过,她多半是不愿见咱们的,恨死了咱们。”
皇帝立在门口位置,“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臣会这里反省,但求皇上免于老臣家人之死,否则那些事会被人一一抖落出去,皇上也不愿意旧事重提吧?”这已然是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皇帝扯了唇角,“栾胜,记下来!”
“是!”栾胜就在牢门口,听得这话,躬身行礼称是。
皇帝侧过脸看向尚远,“朕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你的家里人,但他们若还是死了,山高皇帝远的,朕也没办法!”
语罢,皇帝拂袖而去。
尚远挣扎着几欲去追,却被栾胜一掌打翻在地。
栾胜立在那里,瞧着胸口瞬时涌出血色的尚远,皂靴不轻不重的踩在他胸口,“事到如今,定远侯还以为这是在定远州吗?嗯?”
“你个阉狗,挪开你的脚!”尚远的手筋是被沈东湛挑断了,别说是拿刀,饶是平素正常生活,都极为困难,自然没力气反抗。
栾胜脚下微微用力,“现在的你,就是个废物,杂家是阉人,你儿子不也是吗?”
提到儿子,尚远神情一滞。
“想明白了?”栾胜勾唇,惨白的面上,漾开阴测测的笑,“你的一双儿女,如今就在杂家的手里,杂家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尚远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侯爷尝一尝,妻离子散的滋味。”栾胜深吸一口气,低眉望着脚下的尚远。
何其高高在上的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如今被他踩在脚下,这是怎样的惬意滋味?
“你……”尚远挣扎着。
奈何,力有不逮。
栾胜啐了一口,“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
“你敢动我!”尚远厉喝。
栾胜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死到临头还不忘摆威风的,的确不在少数,“杂家跟着皇上一道进来,现在皇上走了,杂家还留在此处,你就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皇上不杀你,不代表你无需死。”
“你要杀了我?”尚远愕然。
栾胜深吸一口气,“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不过是让您闭上嘴,免得惹皇上烦忧,而外头的人,是绝对不会听到您的死讯,只以为您还活着。至于您的那些家眷,请侯爷放心,咱们东厂会替您一并送下去!黄泉路上,您不会寂寞的!”
“栾胜!”尚远眦目欲裂,“本侯到底何处得罪了你,要你抓了本侯的儿女,让尚家断子绝孙?”
栾胜摇摇头,“侯爷不必记起,毕竟有些事,该忘!”
脚下,骤然用力。
血,大口大口的匍出了尚远的唇,他不敢置信的瞪着眼,望着面目狰狞栾胜,尤其是栾胜眼中的恨意,那样的清晰而刺目。
“你、你……”尚远想要开口。
然则,除了满嘴的血,他已发不出声音。
栾胜突然收了脚,“就这么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杂家思来想去,还是留着您慢慢的来。想必皇上也会喜欢,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