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盯着沈知月的满面自信的脸,恍惚间回想起初见她的场景。
是在一个下午,她被一群人找麻烦,那时的她蹲在墙角哭得撕心裂肺,嘴上一直喊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那时,夏怡以为她是个懦弱无能不懂反抗的女生,直到大学期间的一次寝室聚会,有几个同校的男生借着酒劲跑进他们的包间发酒疯,所有人都麻木在原地,只有半醉的沈知月站起来,三五两下将人打跑,夏怡才意识到高三那年沈知月都是装的。
可知道她的经历之后她才最终明白,她那是习惯性的伪装自己,她是病了。
……
沈知月在出神的女人面前摆了摆手,“想什么呢?”
夏怡倒吸一口,假装伸懒腰,实则是在擦眼泪,“你真的该为自己着想了。”
沈知月一笑,另开一瓶啤酒,示意夏怡也举起瓶子,“别一直说我了,聊聊你和顾医生。”
提起喜欢的人,夏怡扭捏了好一会儿,一句“就那样呗”让沈知月以为两人没有什么进展,却没想到聚会结束之后,夏怡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黑色的戒指盒。
“顾医生跟我求婚啦!”
沈知月翻了个白眼,有样学样地说:“就那样呗~”
“哎呀~”羞得红了脸颊的女人扑进沈知月的怀里,“人家害羞嘛……”
沈知月真心地为她高兴,“恭喜恭喜,你一定要幸福啊。”
……
目送好朋友被心爱的人拥在怀里,沈知月笑着上了辆出租车,她去了一趟水榭兰亭,替陆厌收拾好遗忘的东西之后又匆匆忙忙下楼,那辆黄色的出租车还停在楼下。
司机师傅伸出头见她大包小包的,主动下车帮她提行李,“姑娘,你这是要搬家啊?”
“嗯,要回老家了。”
沈知月在师傅的帮助下成功把两个大行李箱放在后备箱,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黄色的纸箱。
她拍了一张照片,给陆厌发过去之后附上一句,[这里面是什么?我可以打开看看吗?坐车太无聊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
[陆:可以。]
[我刚下飞机,晚点聊。]
沈知月回了句‘好’就把全部的注意放在箱子上,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已经拼好的海棠花积木,左上角处因为颠簸掉了一块花瓣,她将其捡起来,想要重新把它安上去,却一直弄不好,在弄第五次时,有一颗纸质星星从里面掉出来。
她心弦一颤,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抓住了,并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节。
被压扁的星星经她轻松地打开之后,里面的字给她当头一棒,心里倏然涌起莫名的内疚。
沈知月给陆厌写了一封信,但又怕陆厌看到之后,自己狠不下心来离开,所以她将写好的信拆分成九十九句话,将字条折成星星放在瓶子里,在办转校那天放在了陆厌的桌子上。
期待着有一天,他看完这封信后会少狠她一点。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
沈知月望着窗外接踵而至的风景,她强压着哭声,喉咙哽得生疼,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着,痛的不能呼吸,眼睛被水雾弥漫,她狠狠地眨了一眼,泪眼就夺眶而出,她咬着嘴唇粗略地擦拭眼角,可泪珠源源不断地留,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手上的字条已经被浸湿,可那句‘我讨厌你’已经是刺目的存在。
:我讨厌你。
:讨厌你喜欢我,但我更讨厌早就喜欢上你的自己。
可陆厌偏偏看到了这句‘我讨厌你’也只看到了这句,他把这句话留在身边十年,这句话也就伤害了他十年。
十年,他一有空闲就会琢磨着这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呢,她讨厌我什么呢,我真有这么差劲吗?大概是因为我太自狂,不爱学习还总打架,她才会这么对我的吧。
一个个念头将自信恣意的他埋在土里,只留自卑的他在人间喘气。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四面八方渲染上金色的光芒,哭累的她似乎在光里窥见了在米兰以酒度日的少年,自卑到不敢回国的少年。
蓦然响起的来电铃声将她拉回现实。
刚走出机场的陆厌,来不及上车就不安地给她打了个电话,朝阳初升。
“沈知月,这些年我一直在纠结你对我的感情,却忘了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男人懒散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依旧是年少时那副漫不经心的强调,“沈知月,我喜欢了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