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龄襄恨恨地合上眼。
钟辞眼底笑意越发盎然,他看向厉渊:“那么——鬼将大人既得了朱厌遗骸,应当不会阻我藏青山取妖皇骨血罢?”
厉渊蹙了蹙眉,眸光瞥向孔龄襄。女人脸上尽是极力压制过后的绝望,她偏头不去看那截妖骨,目光冷沉地盯着祭台的砖石。
如果对手不是藏青山……
厉渊眼底神色晦暗了一瞬,退开一步:“钟少主自便。”
钟辞朗声一笑,抬脚朝祭台走去。
容韶卿注视着他,面纱下那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藏青山和焚月宫有仇,当年师尊他老人家一剑捅死了藏青山山主,令藏青山元气大伤,藏青山不得不退隐。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找焚月宫的麻烦,容韶卿不相信他们从不记恨那一剑。
钟辞,他曾与他称兄道弟过一段时日,这人城府幽深且心狠手辣,对他的师尊奉元尊主极近尊崇,这也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他始终只做藏青山的少主,而非山主。
钟辞想要妖皇骨血,是为了藏青山山主么?
玉骨箫在掌心转了一圈,容韶卿衡量了一下如今局势,抬手拦住钟辞的去路。
钟辞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出手,垂眸看了眼容韶卿那只过分女气的手,还有他的箫,钟辞笑了笑,神色骤冷:“找死?”
“不敢。”容韶卿道,“有两个问题,想请教藏青山。”
他看着钟辞,极力压制心底的情绪:“宣阳教教主,是否为你所杀?”
“你是不是想用妖皇骨血复活奉元尊主。”
钟辞又慢慢笑起来:“三十年前,我引你为知己,若论世间谁人懂我,唯你而已。”
这便是承认了。
容韶卿的眸光沉了下去。
钟辞哼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想杀你,你应当审时度势。”
眼下这个场面,厉渊显然是要放纵藏青山的,他只身一人,并非钟辞和蓝玦对手。钟辞劝他审时度势,是给他的警告。
容韶卿却不能退,如果钟辞拿到妖皇骨血复活奉元尊主,那魔道振兴便指日可待。他日藏青山挥剑指向仙门时,焚月宫必然首当其冲。
容韶卿轻吐出一口气,举起玉骨箫。
“啊呀,”钟辞摇着头叹气,“焚月宫的弟子不是向来最懂明哲保身么?倒是我瞧低了你。”
“蓝玦。”钟辞唤了一声始终沉默的白衣公子后,便不再搭理容韶卿。他身法诡谲,径直绕过容韶卿。
迟则生变,为了妖皇骨血,他筹谋多年,到了最后的时刻,绝不能有任何意外。
一个容韶卿而已,这么多年他进益迟缓,一个蓝玦便能轻松解决掉他。
指尖触碰到妖骨结界时,钟辞瞳孔微缩,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让他在一瞬间拉响警报。
四道剑气从祭台四周拂来,其间凛冽的杀意让他汗毛乍立,不敢有片刻迟疑,钟辞周身魔息涌动,漆黑的旗幡从巴掌大小迎风化作铺天盖地的浓云,卸走大半剑气。
钟辞旋身离开祭台,落地后惊疑不定地看向妖骨结界。
缠斗的容韶卿和蓝玦来不及躲避,被剑气的余威波及,竟眨眼被掀到石室的角落里。
“对不住了。”
祭台上,身披斗篷的男人显露出身形,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藏匿在那里的,他的灵压极为迫人,连厉渊和孔龄襄的面色都不由得难看起来。
但他很守礼,同钟辞道了歉后,甚至还朝孔龄襄欠了欠身,以表达掠夺她亡夫骨血的歉意。
伪君子。
一瞬间,容韶卿心底掠过这个念头。
斗篷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明明没有灵气凝聚,妖皇的骨血却与厉渊怀中的朱厌遗骸一道飞入他的掌中。
厉渊怔愣片刻,气得想笑。
大家分赃分得十分“和谐”,偏偏来了个不知来历的人,竟想全都要?
世上岂能有这种好事?
厉渊提起魍魉剑,但那人轻飘飘地撇来一眼,魍魉剑上大盛的剑光一霎便如明珠落入尘土。
厉渊大骇,再看向男人时,眼底神色变得极为谨慎:“阁下是谁?”
“是他爹的杀千刀天衍仙门首徒宋涛恩!”石室的大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这一脚威力巨大,门上的法阵可怜兮兮地碎成几瓣,清明的灵气横扫祭台,被剑气伤了内腑的钟鸣只觉身上一轻。
少女嗓音清甜,却也遮掩不住里头冲天的怒意,石室外萤石的光透进来,将里里外外照得透亮。
“昭昭!”
段玉螺从她身后追上来,她置若罔闻,斥了一声“流云”后,躲在她身后看热闹的小女孩不甘愿地扁了扁嘴,飞身上前,一掌拍向祭台上的宋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