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将她扶到床上躺着,自己则打开她的冰箱和橱柜,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解酒的——她的厨房用具和食材一应俱全,一看就是有好好在生活烹饪。
待热水烧开后,陆遇搅拌了点蜂蜜水,扶她起来灌了点,陆悦之这才逐渐恢复了些意识……
陆悦之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迷迷糊糊地道了句:“谢谢哥…”
可陆遇的语气却略带埋怨地责备——
“怎么喝这么多酒,两个女孩子大晚上醉醺醺地走在巷子里,知道有多危险吗?这里是伦敦,不是国内。”
“你干嘛这么凶啊?!”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还未消解,或许是这么一通数落让她格外委屈,陆悦之竟一回小时候那般,任性坐起身,踢掉厚厚的靴子,动作粗暴地把围巾外套卸下来……
陆遇看出她这是趁着酒意赌气呢,刚想说点什么,却注意到她动作间,眼眶竟泛起了红润的泪花……
“怎么哭了?”
刚在她面前坐下,陆悦之竟不由分说地凑上前去搂住他的身体。
而后,便是一场久违的狂风骤雨,伴着巨浪哀嚎。
陆悦之在他怀里抽噎着,支言片语里透露出她这几个月的辛苦与无奈……
“连你也凶我,连你也觉得我差劲,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总是给别人添麻烦拖后腿,我知道自己很差劲,也知道身边人都把我当小丑,说我是活泼的林黛玉……换了性格的病秧子!我尽力对他们好,希望他们能多帮我一点,但他们好像还是不喜欢我……”
原来她一直是以这样的姿态度过这段日子的?
陆遇格外疼惜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第一次,他觉得怀里的女孩这样易碎,哪怕是拥抱的力度都可能会让她碎掉。
可记忆里的她,分明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仿佛没有烦恼的样子。
上了大学后的两次意外相聚,她都狼狈不已。
或许她从小直肠子惯了,也对身边人对她的大度、喜欢习以为常,独自出国后遭遇的误解与忽略,终于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悦悦,你不差劲,也没有给人添麻烦,你一直都是我最喜……”
陆遇顿了顿,换了种更为贴切的措辞,“最引以为傲的妹妹。”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别在乎别人的看法,任何事尽你所能去做就行了,不必苛求完美,没有人是完美的。”
“可是……哥你就很完美啊。”
陆悦之在他怀里抬起脸来,几缕碎发斜出在眼睛上,也遮不住她澄澈眼珠里的朦胧醉意,呢喃融化在了他胸口……
陆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帮她把发丝归位,她的泪眼一览无遗,我见犹怜,配着那欲说还休的绯红双颊,别提有多刺人心思了,还是刺得人心窝子直痒痒的那种……
陆遇强迫自己不去对视她,“我也不完美,只是因为你……总是看到我好的那一面,才会以为我很完美。”
陆悦之依旧凝着他,朦胧的泪眼却格外坚定——
“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你就是最好的。”
即使在这种时刻,陆遇依然感受到栀子花的味道,暗自芬芳。
这味道,总是萦绕心头。
陆遇不得不推开两人的距离,再次避开她诚挚的目光,撇开话题:“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刚要起身,陆悦之再度拉住了他的手——
“哥你别走,留下陪我好不好?”
陆遇一愣,“别闹。”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也不想在伦敦,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在这……”
大约是还未醒酒,加上宣泄情绪,她再度泪如雨下,整个人坐在那里,活像个可以随时碎裂的玻璃……
望着她那不肯放开的手,陆遇终归是妥协了。
那晚,他帮陆悦之简单卸了妆,碍于分寸,让她穿着内衬盖上了被子。
而自己则是只脱了最外面的毛呢大衣,躺在了她被子的外面。
陆悦之半梦半醒地给他讲了许多有的没的,又哭又笑地,最终也算是安静入睡了。
那一刻,陆遇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与陆悦之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的她总是来骚扰陆遇,他爱搭不理,她就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然后慢慢就没了声音……
最后陆遇才察觉,她竟然趴在房间的地毯上睡着了……
后来两人熟络了起来,陆遇甚至还会哄她睡觉,她要么抱着他,要么拉着他的手,喃喃请求,
“小遇哥哥,别离开悦悦。”
而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成人了,陆悦之还是像那时一样,紧紧拉着他的手,如当年一般任性——“哥,你别走。”
时隔多年,他们或许也只能在异国他乡、烂醉如泥之时,才可再有这般不合时宜的亲密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