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夫妇看在眼里,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忧,好在两人也不算形同陌路,没多久夫妻俩都没放在心上了。
航班起飞时,手机上提前定好的闹钟叮当响起,陆悦之坐在画室里,正描摹面前玫瑰花瓶的手,微微一颤。
飞机起飞了?
陆悦之下意识拉开了窗纱,望着晴空万里的天际线,陆遇很快就要钻进云层里了吧?然后他们又是一年的分别。
自从暑假那天她冲动表白之后,她和陆遇分别冷静了很久,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当不认识。
事后她回溯起那天的情形,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去找骂——
吃了冰镇西瓜受凉,她思索了一整夜,觉得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
她以为陆遇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在父母都在场的情况下,他干嘛突然自作主张将她抱去楼上呢?
他懂她的痛苦,懂她的言外之意。
既然已踏出了那一步,那她对陆遇的感情也已经覆水难收了,不论有没有结果,她都想让他更加明确地知道。
也许陆遇会觉得自己不懂事,会讶异躲闪,但她心里明晰——我喜欢陆遇,想和他亲密,甚至愿意和他更亲密。
于是带着这份横冲直撞的心情,她横冲直撞地冲去了他的房间表白,横冲直撞地质问那些话,横冲直撞地强吻他……甚至还想得寸进尺。
但他后来的话却给了自己狠狠一耳光……
“那种情况谁我都会忍不住亲热”
“你以为你很了解男人?”
“你能满足我什么?”
“别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
陆悦之知道,他或许有掩饰的成分,但她依旧委屈难过,委屈她不能与他更进一步,难过他明明喜欢却还要推开。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么依赖他,信任他,她曾无比庆幸可以有他当哥哥。
可在那一刻,她忽然很讨厌这个身份,她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哥哥”。
可这多么矛盾啊。
她明明是因为陆遇“哥哥”的陪伴和照顾而喜欢上他的,可现在,她要他剥去这层外衣,以赤裸裸的“陆遇”与她相处,那该是一件多么无措又难以招架的情形?
或许对于向来我行我素的陆悦之来说,是无所谓的。
但对于陆遇来说,是根本行不通的,他只会将这份感情彻底清除,要么隐匿得更深——深到他自己都找不到。
她知道陆遇会这样的。
所以她好像搞砸了。
那天陆遇将她推出房间后,她回到自己房间哭了很久,林玉如午休都被吵醒了,还以为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下午,出来时眼睛都肿了。
陆遇这次没有安慰她。
她知道为何。
一连一周,两人在家里像是陌生人一般。
陆鸣铮还疑惑:“你们吵架了?”
陆悦之愣得筷子都掉了,还是陆遇解了围。
“没有啊,悦悦最近生理期心情不好,我不敢惹她就是了。”
三言两语的,这个事便划过去了。
陆遇向来谨小慎微,不愿这事闹得僵,更不愿父母因这事过虑瞎猜,便趁此提出了和解。
当天晚上,他就敲响了陆悦之的画室门,拿上了他亲自切好的冰镇西瓜——
“从冰箱里拿出来有一会儿了,不多也不凉,要吃吗悦悦?”
陆悦之本不愿理他的,但怎奈他一进来,自己的手和脑就忘了该怎么下笔,索性认怂。
抢过来他的果盘,像个无情的吃瓜机器,一口一口地朝嘴里塞。
陆遇不禁笑出声,“慢点吃,别噎着了,不然爸妈又要数落我欺负妹妹。”
陆悦之随之一顿,目光终于大胆地落在他眼里……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你欺负我的还少吗?”
她试着像之前那样撒个娇。
“好好好,悦悦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哥哥愿意领罚?”
如果她不曾表白,那她势必能想出一百种整蛊他的惩罚,随心所欲地欺负回去。
但转念一想,两人如今的境遇,不正是因为那件事,才惹得他们下不来台吗?
如果自己趁机得寸进尺,那这个台阶,陆遇势必不会给自己下了。
于是,陆悦之知趣地笑了一声,刻意留了三块西瓜没吃,递回陆遇——
“我吃不完了,你把这剩下的吃完拿下去就好了,别打扰本小姐作画!”
两人由此算是冰释前嫌了,在接下来的暑假里,他们依旧是相互陪伴、调侃彼此的兄妹,却再也难说亲密无间了,因为两人都有了各自的难以启齿。
而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却要他们用各种折磨难捱的方式,去保守一生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