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静,在月光照耀下,表情也真挚,一如他这么多年从未沾染污垢的艺术理想。
许远汀默然,最后鼓励道:“我不懂艺术,但我相信,你现在是一名优秀的舞者,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也会是一名优秀的艺术家。”
时奕收回凝望远方的目光:“算了,扯远了。总之呢,师兄是个好人,我会永远感激他。”
“我和他高二开始做同桌,在此之前并不熟悉。”感受到话题在向沉重的方向转变,许远汀岔开话头,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我们班级是按考试排名从前往后选座位的,老师会拿出一张表,上面标有已选位置,但是原则上你不知道选了那些位置的人是谁,除非提前跟人打听好。”
“那次也是阴差阳错,与我提前约好坐一起的那个女生恰好在韩子轩后一名,于是就被他捷足先登了。”
“他确实很会主动争取,加之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许远汀这样总结道。
如果她和韩子轩不曾相熟,或是时奕没有在大一选那门课,他们两个便不会在排练室相见。甚至,人生将如两条平行线一般,永远不交叉。
后来两人又各自聊了些少年趣事,对于中间分开那五年绝口不提,倒是不约而同的默契。
最后在一片迷糊中,许远汀仿佛听到时奕对自己说“新年快乐”。她茫然地“啊”了一声,已是困倦至极。
过了十几秒,她有样学样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原来昨天是12月31日,现在凌晨已过,新年伊始。只因这里幽静,无人鸣放烟花爆竹,让她一时忘了时间。
他们竟已聊了两个多小时,从月明星稀到天光破晓。原来时间也可以过得这样快。
同时奕互道晚安后,许远汀上楼继续睡回笼觉,再次醒来已是中午。
她是被饭菜的香味唤醒的,循着香味下楼去,正好撞见从厨房中端着碗筷出来的时奕。
几小时前的记忆复苏,在白天面对一个拥抱过的异性,许远汀多少有些尴尬。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致意了一下,向卧室方向望去:“韩子轩呢?”
“走了。”时奕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不紧不慢地解释,“他今天有工作要处理,一大早就开车去市内,回棠城了。”
许远汀如遭雷劈,她和韩子轩是一起开车来的,现在他独自一人走了,就意味着她只能自己转车去苏城市内。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她偷偷觑了一眼时奕,主要是,没了韩子轩在场,她单独面对他很尴尬啊!
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
“谢谢你的款待,我突然想起明天约了一个病人,一会儿吃完午饭也打算走了。”许远汀说。
“明天几点?”时奕突然问。
许远汀硬着头皮往早了编:“九点。”
“行,那一会儿我送你。”
“哦。啊!?”
“去市内的班车时间已经过了,”时奕在位置上抬头,明明是一个仰视的视角,却显得运筹帷幄、老神在在,“正好我也打算回棠城,顺路捎你。”
许远汀彻底郁卒,现在反悔,说自己想明早再回,还来得及吗?
第37章 最后一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远汀再拒绝就显得见外了,于是只能接受时奕的提议,两人吃完午饭后便出发,由时奕开车先在苏城市内转一圈,晩上再回棠城。
许远汀只在多年前来过苏城一次,当时与同行的袁晓李行心生龃龉,前半程心情不佳。幸而后来偶遇一墙之隔的时奕,两人一起“逃离尘世”,听戏烹茶,才让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渐渐回暖。
如今故地重游,人还是当年的人,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苏城有个很出名的巷子,老板们支起路边摊或盘下一处小店面,专卖当地特色小吃。
两人各点了一份炸排骨,就坐在青石板铺就的石阶上吃。
时奕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顶红色帐篷:“我奶奶以前就在那里卖炸鸡柳。”
许远汀偏头看向他的侧脸,只见他眼神中并无太多哀思,却有着对往事的眷恋,不由宽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放心吧,我没事。”时奕笑了下,“那会儿苏城舞蹈学校是寄宿制,只有每个周末我可以过来帮奶奶。”
他话锋一转:“幸好只有周末,否则天天吃炸鸡柳,维持不了体重,恐怕要被学校开除。”
许远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他倒乐观,还能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两人说笑着的工夫,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因一路上吃了太多小吃,许远汀决定不吃晚饭,再散散步消食。
也当是……满足自己的私心。既来之则安之,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相处久了,便不舍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