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冒这个险,要先试探一下裴言再来决定后面的动作。
要是他帮着她,那么刀剑就不需要瞒着他。
要是他帮着他爹,那么就要把他调开这里。
云夫人走过来,目光扫过那队驴车,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谢大人?”
语气里带了一点询问。
谢大人和她说过,刀剑马上就会造好,造好后立即就送到这里来。现在,这些车子里装的都是刀剑?
毕竟以前谢大人来的时候没带过这么多人,都是一辆车就过来了。
“云夫人。”谢亦云向云夫人微微点头。
云夫人会意,看裴言一眼,按捺住想要马上去到车子前取出刀剑的冲动,把谢亦云往里头请。
“言弟,我们去你的帐篷说话。”
谢亦云侧头,对走在身边的少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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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的帐篷里很简洁,甚至称得上简陋。
一床、一桌、一椅,床边一个衣箱,靠门边一个面盆架,再没有多余的摆设。
不像是一个王爷的做派。
不过自从谢亦云认识裴言以来,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王爷该有的骄奢和排场,衣食住行不用人侍候,还能扛着锄头去挖地。
裴言把帐篷里唯一的椅子搬过来:“大哥,你坐。”
“……你呢?”
裴言把衣箱拖到椅子旁边。
行吧,谢亦云坐下,裴言跟着坐到衣箱上。
谢亦云有点担心他把衣箱坐垮,朝那箱子看了好几眼。
裴言取下斗笠,一双绿眸露出来,眸中流动着喜悦,闪烁点点光芒,好像碧波上洒满阳光,纯净而又深邃。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满心欢喜。
“大哥,你七天没来了。”
少年靠过来,伸出手指缠弄着她的衣裳。
对于少年的这个习惯,谢亦云现在已经懒得去管了。
只要两人挨着坐,少年必定要伸手过来,开始被她看到还赶紧缩回去,后来见她没说什么,胆子就大起来,再被她看到也若无其事地自顾玩得起劲。
只是,少年现在说的话,和那微微埋怨的语气,她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就像,妻子埋怨久不归家的丈夫?
谢亦云摇摇头,赶紧把这怪异的想法抛开。
自己可真是……想得太离谱了。
谢亦云解释:“这些天太忙,不是故意不来的,以后一定再忙都抽出时间来看你……”
说着说着,她闭上嘴。
怎么越说越古怪了呢,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我得了一把剑,送给你。”
她把手里一直握着的剑递过去。
裴言接过来:“谢谢大哥。”
“抽出来看看。”
裴言依言抽出剑来,惊喜道:“好剑!谢谢大哥。”
他左右翻看剑身,摸着剑鞘上的纹饰,心里喜不自胜。
这是大哥送给他的啊。
谢亦云垂下眼帘。
该怎么问呢?
她想起了那个经典问题。
我和你爹同时掉到水里,你救哪一个?
“言弟。”
少年抬起头来,望着她,眼里都是依赖和信任。
谢亦云觉得自己很奇怪,在这样的目光里,她的心一边软成一团,一边又能冷静地思考、衡量,要是自己说出要造反的话,少年会不会去告发她,或是干脆一剑了结了她这个祸患。
少年的剑还拿在手里,剑光映入她的眼帘,锋锐寒凉。
“言弟,若是有一天,我被朝廷通缉,你会拿着这把剑来追杀我吗?”
裴言张大眼:“朝廷要追杀大哥?”
“我是说假如,假如我被朝廷追杀,你会帮着他们吗?”
“不会。谁要杀大哥,我先杀了他。”
谢亦云以玩笑的语气道:“胡说,要是皇上要杀我呢?”
“我砍断他的腿,他就不敢了。”
语音清淡平静,仿佛要砍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腿,只是一只野鸡或是一只兔子的腿。
谢亦云一愣,看向少年,却见他面色淡然,就像他只是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话,根本没意识到,或者是根本不关心这话说出来多么让人惊骇。
她深深看入少年的眼里,愕然发现,这少年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裴言一向不懂掩藏情绪,在平长县的时候,轻易就让她从他的神色和举动猜到他是六皇子,而现在,她也能够轻易地看出来,他说要砍断他爹的腿是认真的。
这一刻,她的心里生起一股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