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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雪从皇宫出来,并未回相府,而是径直朝刑部赶去。
马车平缓地滚过青石板路,江照雪支颐着头,靠在桌案旁假寐,耳旁是嘈杂如珠落玉盘的雨声。
香炉里青烟袅袅,模糊了他清绝似仙的眉目。
马车倏然停住,江照雪身形微晃,蹙眉睁开了眼。
无杳挑起车帘一角,“大人,是四殿下……”
话未说完,一只湿漉漉的手便掀开车帘,兀自钻进了马车里。
却又在离江照雪一寸之处停下,只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他。
江照雪坐直身子,斜睨他一眼,明知故问,“四殿下为何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模样?”
眼前的男人从头到尾都被雨淋透,脊背上的伤也不曾打理,活像是刚从诏狱里逃出来的囚犯。
“那你会心疼么?”萧濯哑声道。
江照雪反问,“殿下舍得让臣心疼么?”
萧濯深吸一口气,抬眸望他,“阿雪,我有点疼。”
江照雪从马车暗格里摸出装有金创药的瓷瓶,淡淡道:“衣裳脱了。”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骤然灼热起来。
随即是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音。
江照雪不动声色打量着,男人的动作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不会以为他这么说是要替他上药罢?
萧濯转过身,肩背上肌肉鼓囊紧实,因杖刑而肿烂的皮肤还渗着血,算得上是触目惊心。
江照雪起身凑近了些,指尖隔着干净得帕子按了按,萧濯便发出一声闷哼。
这么点疼都忍不了?
他无声而讥诮地笑了笑,淡声道:“臣闻不得这样的血腥气,还是殿下自己来吧。”
血腥气早就被大雨冲刷干净,江照雪并不能闻到,倒是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龙涎香。
整个皇宫,只有御书房与养心殿才会有龙涎香。
若萧濯只是在他来之前去过一次御书房,绝不可能还能残余下来。
除非像他一样在御书房待了许久才会保留在身上。
“你不帮我上药?”萧濯转过身,用力攥紧他的腕骨,浑身肌肉没有遮挡,宽肩窄腰,其上各种疤痕纵横,愈发让人觉得压迫,“先前在雍州,你还帮云有行上了药。”
“那是因为我不諵枫心疼他。”江照雪面不改色,“你抓疼我了。”
“……”
萧濯盯着他自顾自用帕子擦拭指尖的动作,眼中晦暗不明,终是自己拿过了药。
可上药上到一半,赫然发觉,伤口不但没有镇痛,反而灼烧起来。
对此,江照雪毫无歉意,更不会心疼,“好像拿错了药。殿下也是,上药之前不知查看一下么?若是我帮殿下上药,岂不是就成了我的错?”
“……”萧濯沉默片刻,走上前,足以让江照雪看清他身上每一处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与伤痕。
江照雪拧着眉,微微后仰,又被他湿热的指尖捏住下巴。
阴骘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离。
江照雪在闻到龙涎香的瞬间,就已经有了诸多猜测,此刻在对方反常的情绪里更是笃定,方才宣熙帝突然用赐婚来试探他,定是别有目的。
或许那时一墙之隔就是萧濯。
可若是如此,那便证明萧濯与宣熙帝的关系并不如旁人所想那般形同陌路。
前世萧濯看似不怕死跪下逼迫宣熙帝求婚,说什么以此身为聘,又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他以为萧濯只是在阿姐死后他愤然离宫时变了心,如今看来,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曾爱过。
想到此处,江照雪眼底闪过冷意,再抬眸时,又清凌凌附上一层水光,“很疼么?”
“我给你吃糖……好不好?”他轻声道。
萧濯捏住他下巴的指尖松了松,喉结微滚,“什么糖?”
“桂花糖丸。”江照雪挣开他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倾倒瓶身,那颗棕色糖丸便滚落至他瓷白的掌心,就连粗糙的糖衣都变得可口起来。
江照雪在他暗沉的目光下,捏着糖丸送进口中,自上而下睨着他,上挑的眼尾冷淡又勾人,“要尝尝么。”
萧濯哪里还记得什么拒婚,什么‘臣不愿嫁’,如同恶狼扑食,将病弱的猎物压倒在马车柔软的毛毯上,恶狠狠堵住了那张刻薄冷情的唇。
糖丸在断断续续的喘息与呜咽里,从江照雪舌尖被身上不断攫取甜蜜的恶犬卷走。
第45章 江照雪定是恃宠而骄了
恶犬沉迷在这罕见的温情里,全然不曾发觉糖丸里无声滑进喉中的蛊虫。
“阿雪……”
直到江照雪喘不过气,用力拽住了他的头发,萧濯方才不舍地松开那两瓣柔软的唇,痴痴埋在江照雪颈肩,嗅着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