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的头发披散着,海藻般的波浪垂在身后,比平日看起来还要温柔。她扶着许盼盼被酒精麻痹的身子,满心愧疚:
“你关心我,我却说重话让你伤心,对不起。”
许盼盼歪歪倒倒地靠在墙上,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
“你道什么歉呢?你又没骂我,是我骂了你,要道歉是我道歉才对。还是说......你现在知道我喜欢你了,你回应不了我的感情,所以道歉?”
喜欢?!
蓝苏吓了一跳——她发誓,在此之前她绝对不知道许盼盼喜欢江枫!
怪不得,许盼盼平日待人处事情商那么高,那天居然会忍不住,直接上手打了汤婉儿。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践踏,谁也忍不了吧?
伸长了耳朵想再听清楚一点,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蓝苏原地一僵,闪身往后退去,在江枫的视线扫出来的前一刻消失在长巷。
霍烟的电话。
“喂?”她找到一家酒吧的后门接起电话。
“蓝小姐。”每当霍烟这么叫她时,就代表心情不愉快了,缓慢的语气带着提醒,“九点了。”
她们约好,九点回家。
蓝苏事出有因:“就回来了,刚有事耽误了一下。”
“什么事?”
蓝苏不好意思说自己蹲墙角偷听,“有点复杂,回去跟你说。”
“你在哪?我来接你。”
“小城酒馆。不用来接了,我马上——”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刹车从巷口传来,黑色路虎将路口挡得严丝合缝。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黑色长风衣的女人。
那是蓝家的车。
下来的,是蓝家的大小姐,蓝姗。
蓝苏的声音戛然而止,轻快的表情刹那凝固。电话那头,霍烟听到不正常刹车声,立即问:
“谁的车?”
第55章 霍烟的逆鳞(一)
清吧街有别于蹦迪街, 没有嘈杂的重金属音乐,没有撕心裂肺的叫嚣, 祥和悠然,在驻唱歌手悠扬轻缓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宁静,似侧卧沉睡的女人,静静地吞吐着芬芳的气息。
酒吧后门,便是连驻唱歌手的声音也听不到,一切归结于灯塔照耀的海岸线那样平静。
蓝姗便在这样的黑夜里找到蓝苏,在一盏环瓦状的白炽灯下,脊背微偻地停在蓝苏面前。
“小苏,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
上一次见面, 还是蓝苏跟霍烟初次见面的那晚。蓝姗见她穿着华丽,告状说她瞒着蓝家跟外面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蓝苏因此挨了一顿鞭子,还是霍烟及时出现才制止。
自从离开蓝家,蓝苏便再没过问古董生意,只是偶尔听说, 蓝姗身为蓝浩天的独生女正逐渐接手家族生意。奈何古董行业变化莫测, 有时从国外进回来的货还要面临敌对堂口的抢夺。没了蓝苏, 蓝家找不出第二个愿意为一个普通青铜盏拼命的人。
生意大不如前。
“姗姐。”
蓝苏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 礼貌疏远地问候。
“是很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蓝姗点了一根女士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摩擦着, 缥缈的烟雾在小波浪卷发中飘散。
“不怎么样,你走之后,已经陆续丢了三批货了。”
这点在蓝苏预料之中:“每次从印度卖场进货都很危险。要不跟父亲说一下, 不从那儿进了。”
毕竟蓝家对她有养育之恩,这个建议她给得也诚恳。
蓝姗却是苦笑, 好看的脸庞漫上无奈:“想什么呢?印度历史久,古董多,穷人也多。很多时候去居民区走一圈就能捡漏,父亲怎么可能不要呢?”
蓝苏不以为然:“但是货一旦被抢,得不偿失。”
蓝姗无声地点头,香烟的尾巴掉到地上砸成粉末,对着光线昏暗的白炽灯叹息:
“从前,只要是你运的货,从来不会失手。爸爸说你是蓝家的刀,我觉得他说得不对,你是蓝家的守护神。只要有你,蓝家的生意就不会垮。我相信现在也一样,只要你在,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话有一层很浅薄的言外之意,蓝苏沉默了两秒,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无意识攥紧:
“姗姐,我现在明面上是蓝家二小姐,不能帮蓝家运货了。”
“但你还能帮我。”蓝姗说。
“帮你什么?”蓝苏问。
“爸爸他......是不是让你去拿《黑山》?”
轰——
如果说先前的寒暄只是惋惜蓝苏过早离开蓝家,那么,当“黑山”这幅画出现的瞬间,便昭示这次碰面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