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烟将目光从钟楼收回,“一整套的秋季首饰设计稿,能让霍骏的公司起死回生,还能给霍晶晶做代言,何乐而不为呢?”
前提是,他们不知道这批设计稿的问题所在。
艾厘会意,脸上立即轻快起来:“我有点好奇,一个月之后他们身败名裂的样子了。”
“拭目以待吧。”
轮椅一转,朝门口驶去,冷冷的声音飘在半空:
“走吧,去看看蓝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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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另一尽头的病房门口,医生带着护士正准备进去。
“霍总。”
看到霍烟,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怎么了?”霍烟问。
医生解释:“我们来给蓝小姐换药,止血愈合的药已经4个小时了,要换修复的软膏,可以减小以后留疤的痕迹。”
“那你稍等一下,我跟她有话说。”
“好的,你先请,不着急。”
房门一开一合,隔绝走廊里护士推车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屋中只有两人,还是整个霍家加上蓝家,话最少的两个人。
蓝苏靠坐在床头,均码的蓝条纹病服如囚衣般阔余地罩在身上,披垂的发墨水般搭在胸前,脸颊嘴唇皆呈现失血过多的惨白,衬得眼睛溜黑,似夜里湖边反射水光的鹅卵石。
“霍总。”
除了人前装恩爱时偶尔的一两声“阿烟”,私下里,她都这么叫霍烟。
轮椅停在病床边,瞥了眼床头柜站立的苹果,以及拔出刀鞘的水果刀,霍烟问:
“想吃苹果?”
蓝苏的唇收了一下,“嗯。手疼,削不动。”
实际上,是刚准备削,就听到门口霍烟的声音。
为了感谢救命恩人,霍烟自然而然地拿起苹果,刀刃熟练地从顶部开始转动。
“之前在别苑,谢谢你救我。”
蓝苏心中了然,霍烟的性格不会把“谢”字挂在嘴边,有且只有一个解释——她在试探自己。
于是否认:
“救你的不是我。”
削皮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早知道她会找借口搪塞。
“哦?”
“我进去看你倒在地上,但是很快我也被人打伤,晕了过去。”
“那这个杀手挺特立独行,连续放倒了两个,不杀人灭口,也不逃,反而自己撞墙晕了。”
蓝苏早找好借口:“应该有人来救我们,把他解决了。”
“谁呢?”
“那是霍家的地盘,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应付质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问题抛给对方。
削皮的刀突然用力了一下,果皮断裂,掉入下方的垃圾桶。
第一局有来有回,甚至蓝苏颇占上风。
手腕拧了一下,顺着果皮的断口重新开头。
彼时她装晕,骗霍温霞去偷包里的硬盘,贴着地板的耳朵听到急促赶来的蓝苏的脚步,也听到霍温霞手忙脚乱跳窗逃跑的声音,更听到,门外的人一脚踹开房门,震耳欲聋的撞击。
鸦羽般的睫羽微垂:“当时看我晕倒,怎么不跑?”
蓝苏咬着口腔内侧的黏膜,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收紧,道出几分真话:
“我只想救人,没想其他的。”
“我以为你会跑。”
“如果你在霍家出事,那么夫妻同体,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霍烟点了下头,赞赏道:
“不错,还有精力分析来龙去脉。我上一任妻子,光是看我从楼梯摔下去,就已经叫得不行了。”
蓝苏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于是解释:
“我也是醒过来时候,才想到的。”
“嗯。”霍烟配合她发出一声肯定的声音,但也仅仅只有那一声,还没等蓝苏松气,下一句就来了——
“蓝小姐的胆量比我想象中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帮我挡刀,也是临危不乱。不像是昏睡十一年的人。”
说着,抬头,将削好的苹果递上前去,眼睛却刺穿透明的镜片,几乎将蓝苏看穿:
“怎么样,过去发生了什么,要不要跟我说说?”
蓝苏没有接苹果,事实上,她更没办法回答霍烟的话,脑子悄悄风暴了好几轮,终于闪过灵光。
“嘶......”
她往后一靠,挤出一个痛苦的表情,纤细的手指隔着纱布捂着伤口的位置,眉头扬起,唇角下沉,脸上的肌肉夸张地皱成一团。
“好疼。苹果你先放着吧,现在吃不了。”
霍烟扬起唇角,上半身前压,戏谑地问:
“你真的会疼么?”
面无表情把刀扎进自己的身体的人,早该练就一身铜墙铁壁,怎么会疼?
谁知,这句轻飘飘的话音落地,却在春风和煦的草地洒下石灰,漫天席地的绿草瞬间干枯焦黄,茎叶糜烂,碾成泥土里的一抹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