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在碾过那摊碎玻璃时被扎破了轮胎,逃亡速度慢了许多。待她们绕过佛像,想要穿过寺庙去那片建筑物更多的废墟时,门口忽然一暗。
半边瘫倒的木门外堵了一排人墙。
“妈的!”陈六后一步冲上来, 满面怒火, 枪管直指霍烟, “我让你们跑!”
砰!
激烈的枪声穿破夜空, 子弹命中霍烟的胸膛。
“阿烟!”
子弹的冲击巨大,霍烟后倒乃至轮椅倾翻,蓝苏赶紧去接她, 惯性朝侧面翻滚,仅半圈的工夫扬起的灰尘就已然两米,混着枪口的硝烟, 视野模糊。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给我看看!”
霍烟说得吃力:“没,没事......你快跑......”
蓝苏抱着她:“要跑一起跑!”
室外, 熟悉且狠毒的声音传来: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硝烟之中,一只脚踹开另一侧的木门,几只手电筒的光束之下,一身黑西装的霍衷德跨进门槛。锃亮的皮鞋被灰尘覆盖,顿时积灰,如沙漠深处挖出来的生锈烂铁,碰一下便割出一道口子。
阴鸷的眼珠一转,在几道手电筒的灯光下找到那双人影。霍烟无力地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血液不断从黑衬衫的布料渗出。蓝苏抱着她,半个身子挡在前面,大有殊死一搏的气势。
可惜,霍烟中弹的位置不是心脏,而是偏上面的位置,不能一击致命。
不过也好,可以眼睁睁看着霍烟的血慢慢流干,亲手送她上路。
“小烟,我告诉过你。”
霍衷德掏出手巾慢吞吞擦拭手心的汗,擦完之后,又去擦手枪身上粘的灰尘,待枪身变得锃明瓦亮,才终于又看向宛如砧板鱼肉的霍烟。
“别学你父亲。”
霍烟捂着伤口,桀骜地扬起下巴,目中皆是怨恨:
“霍衷德,是你杀的他!”
此时的霍烟已是穷途末路,想什么时候弄死,怎么弄死,不过是霍衷德的一句话。
于是,苦苦隐瞒十数年的凶杀案,自然也没必要再藏着。
“对,是我。”
霍衷德承认了,轻飘飘几个人,全无愧疚。
霍烟几乎从地上冲起来,咒骂道:“他是你的亲哥哥!”
蓝苏抱着她,心痛万分:“阿烟......”
霍衷德将她的愤怒和无能收进眼底,越发有种将人大卸八块的快.感,枯瘦的脸勾起冷笑:
“亲哥哥?所以他就更应该死了。”
“禽兽!”霍烟痛斥。
“我是禽兽?那你父亲就是禽兽的鼻祖!”大骂了一句,情绪缓解些许,接着又说,“仗着自己比我大两岁,家里什么东西都要优先考虑他。公司是他的,股份是他的,宅子还是他的。我呢?我有什么?”
霍烟撑在地上,半只手淹进灰里:“你没有是因为你不配!我父亲为人谦让,从没想过要跟你争家产。”
“他不想?确实不想。因为这些东西他生来就有,他有什么好抢的?他只要跟大哥一样,乖乖听话,大学之后就可以回去接管公司。我呢?我每次只能捡他们剩的,等他们选完,不要了,我才可以选。”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霍衷德耸了下肩膀,手枪扔给陈六,往一旁的石像膝上一坐,仰头望向墙壁,十二罗汉面目狰狞地靠墙站着,却没看到神性,只看到恶魔。
“他们逼我的。”
轻飘飘感叹了一句,接着说:
“当年,老爷子花九千万买下《黑山》,说是送给你父亲做生日礼物。呵......九千万的生日礼物,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就算你父亲不想接管家族产业,老爷子也要给他......我不想动手。当初杀大哥的时候,我就说了,从那之后我好好做人,好好学做生意,争取让老爷子看到我......但他还是要把《黑山》给他。这是他们逼我的。”
霍烟在蓝苏的支撑下勉强坐直,冷冷看向霍衷德,企图将人盯穿:
“所以,《黑山》是你抢的?”
“我没那么蠢。”
霍衷德缓慢道出自己一步一步变成恶魔的经过:
“苏见鸿把画拍卖出来之后,市场一下子很动荡。那是民国时期的水墨画,又是宫廷画师的手笔,古董圈特别看重。我知道他们要偷回去,不管是不是苏见鸿,还是蓝浩天,总归就是有人会偷,然后我就可以借着追画的理由,培养自己的势力。
一开始,我没想杀他。但是苏见鸿跟他的关系太好了,肯定会把《黑山》给他。我想说,好歹让我把画拿到,拿回去给老爷子,起码证明,我这个儿子还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