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话融进黑色大衣的布料里,几近啜泣:
“阿笙,这些年,你有过别人么?”
杜阿笙咬紧腮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抬手,附上环在腰间的手腕,用力往外掰,那纤细的手指就跟锁在一起似的,纹丝不动。若硬要掰,也行,把腕骨掰断,手指捏成粉末。
她却不忍心。
“我没有别人。”
霍眉欢紧贴着她的后背,两人身高悬殊,155的霍眉欢只能抵着她的蝴蝶骨,糯糯地说:
“因为我以为我喜欢的人死了,为我而死。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座行走的坟墓,就算离开这里,到了美国,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忘记,你怎样消失在爆炸的船上......那之后我害怕很多东西。怕火,怕水,怕鞭炮声,连烟花也不敢看。可是今年,我敢在船上看烟花了。因为你回来了,你在我身边,这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意义......”
往常这时候,蓝苏是最关心小情侣情感进度的。然则今日情况特殊,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一颗心飞上悬崖高高悬着,脚下踩着一层薄冰,冰面之下,河水湍急,每一个脚步都无比小心,生恐就这样坠入悬崖,尸骨无存。
而那让她介于危险与担心之上的,是一张薄薄的,装裱到塑封画框里的,人物素描。
“这幅画送给你,生日快乐。”
听到声音时,霍烟刚接完一个电话,扭头,装裱精致的A3画框挡在面前,底朝着她立着,只见纯色灰底,立即画框边缘紧张到攥紧的手指,看不见拿着画的,蓝苏的脸。
“给我的?”
心尖被挠了一下,眉梢扬起些许惊喜,一左一右拿着画框两侧像揭面纱那样揭开两人之间的障碍,眸光流转,瞧着画框后方缓缓出现的面孔。果然,只瞧见睫羽轻颤,耳根绯红。
没急着看画,定定瞧着蓝苏,直到这人吸了一口气说:
“嗯,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才翻面来看,那是一幅素描,画的她。
没坐轮椅的她。
与世无争地坐在钢琴前,眼睫轻垂,脊背笔挺,手指在琴键上游刃有余地弹奏着。过肩的长发松散地绑在脑后,唇角自然地扬起,似乎在那一刻,她不是工于心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霍烟,而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的,蓝苏的太太。
“想不到你画画这么好。不过,我有这么好看吗?”
须臾间,霍烟有些不自信。
蓝苏煞有介事点头:“当然了,你比画还好看,我技术不到家。要是姐姐来画,肯定更好看。”
“不要别人,蓝苏,我很喜欢这幅画,谢谢。”霍烟瞧着她,眼中极致柔情。
叮!
心中的风铃响起,蓝苏唇角轻扬,咬唇笑说:
“喜欢就好,生日快乐。”
“谢谢。”
“不客气了,这段时间,你帮我那么多忙,我谢谢你才对。”
“这么说,这幅画是谢礼,不是生日贺礼?”霍烟有些失落。
蓝苏有些急了:“不不,就是贺礼。我还是跟眉欢打听到你的生日,偷偷画好,想给你惊喜的。”
“还有呢?”霍烟欣赏她脸上局促的可爱。
“还有,就......虽然你的形象照很多,但我觉得最好看的,还是你教我弹钢琴那天,所有的光都在你身上。”
这个回答霍烟始料未及,眼瞳一缩,迟疑着问:
“我身上有光?”
生活在阴暗地狱里的黑色花朵,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有光,好像是对神女说的。
蓝苏的回答认真且笃定:
“有,你身上有很多光。我以前生活在黑暗里,跟你在一起后,我的生活才慢慢从......”
话及此,骤然停住。
她在说什么?
什么“在一起”?
她跟霍烟只是单纯因为商业因素扯了一本结婚证,严格来算只是合作伙伴,哪有“在一起”?
“蓝苏。”
霍烟抓住退缩的手,纤细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感受到蓝苏的发抖。
“除了生日快乐,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她问得真切。
蓝苏别开脸:“没有。”
手被抓得死紧,火烧一般灼热。
霍烟的眼瞳炽热,她清晰看到,隔挡在她与蓝苏之间的玻璃,正在一团火焰中慢慢融化。
“那,我有话跟你说。”
那一秒,轮渡停止前行,海水平息波浪,风神悄然驻足,一切的一切停歇下来,静谧地等候霍烟即将出口的那句话。
是时候了。
霍烟,告诉蓝苏,你爱她。
是时候了。
薄唇微启,冷冽的音色飘入冬天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