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袍看不出有没有被弄脏,但湿润的液体自衣袍滴滴答答地落下,沿路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明显是刚刚杀戮完的死亡猎手身上的雾气还未退散,殷红的双眼中依然明显能看出未渲泄完的情绪,混身散发危险的气息,连站在牧师身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亮晶晶,都因为野兽的直觉而垂下了脑袋,小心翼翼地退后。
在地牢前寂静的长廊,除了鲜血落在地毯的闷声,只有死亡猎手疲惫地拖着脚步的声音。
可见到眼前人的这副模样的孟晚瑜,却不知是没有察觉道依旧涌动的杀气,亦或是出于对于内心抑制不住的忧心,没有犹豫地快步往前。
“千珩!千珩,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焦急地开口,孟晚瑜将精心摘采的花束扔下,有些颤抖地唤出法杖,甚至像是一脸要落泪的模样,“是因为任务很难吗?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退后…”
低低地吐出了一句话,内心依旧未从冰冷的愤怒里脱身的千珩忍耐着说出了警告,可眼前善良的女人却因为惊慌而毫无反应,只是试图翻看她的衣领。
想转身就走,可千珩却发觉自己的手被牧师紧紧地握着,让她无法回头。
“如果任务很难的话,那就不要勉强自已啊。”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摸千珩脖子后的烧伤,满眼只有对于眼前人关心的孟晚瑜语气里含着哭腔,“可以找我一起,或是拒绝魔王啊,没有什么任务是真的那么重要——”
碰。
一声闷响,终于按耐不住的千珩甩开了牧师柔软的手,反身将身边的人抵在了墙上。
受不了了。
她本以为在处刑完那个男人之后,这这子积累在心中的不快和愤怒能够被成功消解。
可当她看着在自己手下的男人,懦弱哀嚎,哭着求自己放过他甚至失禁的模样,千珩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被浇上了一盆汽油,让她即将失控。
凭什么?他何德何能得以曾经拥有过『她』?
这样懦弱无能,又坏心肠的人,到底凭什么?
即使奈下心询问他人生中是否有需要悔过的事情,那个男人吐出的一字一句,也竟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会选择他?
千珩比谁都清楚,清楚自己这样的想法是迁怒,因为她知道『那人』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也知道自己不配。
即使不断地被丢入选项中,她也绝对不会被选上。
谁都有可能,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
一个随时可能失控,想杀死周围所有人的病人,绝对不会有。
但千珩还是会不自主地比较,不自主地渴望那人的爱,即使努力将一切向下压,即使自己忍耐得快要窒息,却也无法将心里的感情送葬。但这注定没有结果,因为她有病。
有病,所以不可以。
这样的自我告诫在她处刑谢逢时不断在脑中盘旋,大声地驳斥着她心底的妄念。
他不配,但你觉得你配?
另一个自己语气傲慢,抱着手臂穿越层层迷雾,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凑了过来,在她心底质问着。
你以为杀了他之后,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吗?
你爱的她甚至都不知道你做了这些,如果她现在看到如恶魔般的你,你觉得她会有什么反应?
你什么都无法为她做,你所有的感情,你自我感动的行动,全都没有价值,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你有病,你得不到她。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或许就是因为来自心底的痛苦挣扎,变成了扑面而来的怒火,让她对于什么都无法拥有的自己只能无能狂怒。
你看你,现在还把她弄哭了。
耳边传来自己嘲讽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单手掐在牧师脖子上的千珩回过神,低头看到了女人滴落在自己虎口上的泪珠。
看吧,你是废物。
你永远都得不到她的。
脑海中的声音在大笑着,像是在鄙视她曾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也在嘲笑她心底悄悄的奢望。
千珩绝望,很绝望。她要因为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残忍天性而对自己唯一在意的人动手,甚至,那个恶劣的她还隐隐期待,期待能将心爱的人的生命亲手收割,期待那个人的眼中能永远倒映着自己的面孔,即使被定格的瞳孔充满恐惧。
千珩想放手,可她却更想用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掐断牧师的颈脖。
“千... 千珩...”
痛苦地在不断收紧的手掌中艰难地呼吸,努力从狭小的气道中压榨着越来越少的氧气,孟晚瑜艰难地呼唤着千珩的名字,除了不自觉从嘴角流出的白沫,回过神的千珩看不清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