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禾说,“你手热。”
阿布点头:“嗯。”
“给你热热不——”阿布伸手,何禾已经把两只手都抄在外套兜里了。
她又大步走在前面,也不看他,也不和他讲话。
更别提他想让她拉着他的手。
然后阿布也闭了嘴,他们绕着山往一道道的茶园里看。
茶园高,何禾向山下望去时真的能看到那边山下在田地边乌央乌央围着的,红色泥土中水塘边灰色的象群们。
象群在这边急得转来转去,无人机在天上绕着它们转来转去。
“怎么救呢——”何禾对着象群说。
“不知道。”阿布回,“舟哥说等下放枪把象吓跑了再救。”
这山间也有喇叭,就在茶园头头的山路上,山下山上喇叭一遍遍说着让人回家,这么紧急的情况,居然还真有人不当回事儿的死活不回去。
何禾老远就看见两个嬢嬢带着帽子在茶园中忙活,她们的黄色斗笠在浓绿色的茶树中太显眼了。
“有人!”何禾叫看另一边茶园的阿布,她跑到茶园边就开始冲着前面喊,“嬢嬢!快回家!!!!”
嬢嬢直起身子回头看,她们说了一串何禾听不懂的话。
“回——家——!!!”何禾管不了那么多,她喊得咳嗽,阿布把喇叭打开递给她。
何禾接过喇叭,她对着喇叭指着山下还是大声喊:“回家!象!象——来——了!!!”
阿布的手放在嘴巴也喊:“回——家——!!!”
那两个嬢嬢还没反应过来,提着筐子慢慢往这边来。她们还笑着和何禾阿布用方言说话。
何禾指指耳朵摆摆手,她学了云南方言的语气和语气词:“听不懂噶!”
阿布也说:“听不懂!”
阿布又变成四川调调了,何禾这才笑了笑。
她和阿布一起迈进茶园去抢嬢嬢的竹筐子,她挽着一个嬢嬢的胳膊把嬢嬢往茶园外拽。
何禾边拽边哄:“走咯嬢嬢,回家嘞回家嘞!”
紧接着一阵螺旋桨几乎快要搅碎空气的轰鸣声,何禾抬头望天。
“直升机都来了啊!”她张着嘴巴回头对推着另一个嬢嬢走的阿布说。
好不容易把嬢嬢带出了茶园,再往上找了找,茶园的路就到头了。
直升机在水塘上方停着,何禾看见山下路上还开来了几辆挖掘机。
找完了茶园的村民,何禾跟着阿布往另一条山路下的地里跑。
这边都是玉米地,有一个爷爷蹲在地头抽烟。
阿布好不容易再劝着这个爷爷回家去了,‘嘭’的一声,震爆枪震得天空与山间都要晃动。
何禾站在地畦边吓得缩起脑袋,她在枪声响起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耳朵。
她掉头想找个平分地方站着,一头撞在跟在她身后的阿布的胸膛上。
阿布低头看着她。
他的眼睛,从她抬头时就直勾勾盯着她。
是小狗趴在地板上,看到玩伴就高兴地抬起了头。
它的眼睛亮晶晶的,摇着尾巴开心得不得了。
“你高兴吗?”何禾对着阿布直接就这么问了。
“嗯。”阿布十分诚实。
他不后退,就这么被何禾的手轻轻推着胸膛。
“高兴。”阿布点头。
何禾问:“高兴什么?”
阿布的拇指抠着手中的喇叭开关。
他开一下关一下,开一下又关一下。每一下都伴随着喇叭打开时的嗡鸣。
他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
何禾的手,他知道很薄。比纸还轻,和小蒲扇似的。
但是此时此刻,何禾放在他胸膛前的手就好像一堵墙。按着他,压着他,他被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阿布终于伸手紧紧攥住了何禾的手,他拿着何禾的手,让她离远一点他好让他喘口气。
阿布手心的炙热,何禾无动于衷,她低头看着阿布肩膀后的田地。
另一个方向第二声震爆枪,这一声离得近,阿布立马捂住了何禾的耳朵。
何禾的额头用力顶着阿布的锁骨。现在吓不着了,就是耳朵被阿布的手掌按着疼。
震爆枪而已,何禾想了想,她没这么娇气。
何禾推开阿布,她绕过阿布平静地说:“走吧。”
她顺着地畦走,边走边看直升机的方向。直升机绕了几圈又飞走了。
何禾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她看见微信的红点就点了进去。
十分钟前路远山在小队群里问:“还有两头象没找着,一头母象一头小象,谁看见了报个位置!”
何禾没看见象,就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公象真烦人。”何禾说。
阿布在后面应:“嗯。烦得很。”
何禾又说:“你也烦人。”
阿布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