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将季陵一掌拍进安魂香内,对他说:“看清楚了我不是薛时雨,别再做奇怪的事了。”
更往前,看到自己于巨大的榕树下,将腰间绣着小兔的锦囊扯下丢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下山走了。
每张碎片都是自己决绝的背影,少年盯着这一张张碎片,双目渐渐赤红,桃花眸中血丝弥漫,呼吸之间居然有股血气。
“看到了么,妖惯会骗人。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吧?”季无妄盯着季陵,双眸闪烁着诡谲的兴奋的光,“这是境,彼岸花最擅制幻境,这是她制造的幻境,她厌你、欺你、弃你,阿陵,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那双桃花眸死死凝着阿沅,那布满双眸的血丝如同蛛网一般裹着阿沅不断往下沉,带着稚气未褪的艰涩嗓音在喉间滚过一遍又一遍才艰难的发出声音,每一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难以觉察的脆弱:
“……你也骗我?”
阿沅蓦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抓捏了一下,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大喝道:“放屁!放他娘的狗屁!这是他!是梦兽制造的幻境!不是我!季陵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是想告诉你的!这不是没到时机嘛!我不知道你现在记起了多少,反正…反正你要信我啊!时雨姐姐、沈易他们都被困在这儿了,不过放心,我找到他们了!只要破了这个境我们就能……”
少年喃喃着打断她的话:“果然父亲说得对,妖就是会骗人。”
阿沅:“……”
阿沅梗住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简直想摇着这厮的双肩趴他耳边大吼:“要我怎么说你才信啊啊啊啊啊啊!”
现实是,她被少年一双通红的眼珠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喉咙仿佛卡壳发不出一丝声音,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七岁的他,也是这样盯着她的。
七岁的他和十四岁的他,季陵从来没有变过。
他真的恨她。
说实话阿沅不知道这股恨意是哪儿来的,她只知道她输了。
她自以为了解这厮,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破境之路,攻心为上,她输的一塌糊涂。
是她输了。
季无妄望着少年,眸中兴奋的光愈加浓烈:“阿陵,我教过你的,对待妖该怎么做?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一道白光倏然而至,下一秒,少年的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柄剑刃,深渊剑。
“好,很好。”季无妄双眸的光愈盛,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你一直知道的对吗?是妖就该死!妖死不足惜!就这样砍过……去…”
白光一闪,季无妄的头颅落在了地上。
血溅了一地。
他双眸中兴奋的光甚至还没熄灭,就这样头点地,落在了地上。
阿沅怔了一下,继而猫瞳迸射出极其耀眼的光,她一蹦一跳的跑向季陵,双眸中的光炽烈的叫人不敢逼视:“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少年握紧了掌中的剑,阿沅眸中的光越亮,越显得少年的桃花眸越晦暗。
顿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分的清真假。”
你是真的,我知道。
周遭的景物剧烈变化着,是境要坍塌了。阿沅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笑弧都快咧到耳根了,果然提到时雨姐姐这厮就清醒了!就应该早点提的!
真是的!!!
境化作一块块碎片不断坠落着,阿沅顾不得开心,忙道:“你记起来了就快带我们出去呀!”
一般来说,无论多么强大的幻术都有同一个捷径,只要唤醒境主的意识,多么强大的幻术都能瞬间瓦解。
这也是方才潜意识停止攻击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境主不肯了!
境里境主才是老大,梦兽算个屁!
阿沅兴奋的看着少年,然而少年却迟迟未有反应。
周遭的碎片不断下落,落地的一瞬间溅起炽热的火星子,他们能安全立足的地方不多了。
见少年久久未言,只一双晦暗的桃花眸盯着她,阿沅渐渐回过味儿来:“你……你不会……”
“主人!他根本没记起来!!!快逃!境要塌了!”
……娘的!
阿沅一双猫瞳登时瞪得圆滚滚的,心底暗骂一声,抓着少年的领子就开始夺路狂奔,一路躲着不断往下坠的碎片,忽然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她扭头一看是季陵替她挡了横飞而来的碎片,碎片直直贯穿他的肋下,血泼墨似的溅了出来。
阿沅瞳孔剧烈一缩,咬牙道:“你……你撑住!”
到处都是如星火坠下的碎片,忽然天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雷声,阿沅刻入骨髓的对雷电的恐惧叫她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跤。
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天边红紫交相辉映的电流,便不再看了。抿着泛白的唇仍闷头往前疾冲着,季陵因失血过多已然昏了过去,她现在不能停,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