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喜婆穿着一身深红曲裾,推开重重障子,穿过露天花场,月光落下,打在她抹满白-粉笑嘻嘻的脸上。
喜婆找到坐在水镜边的盛装少女,做礼,咯咯笑道:“庄主,吉时将到,请盖上盖头吧。”
顾红绫微咬着唇,侧身靠在凭几,看着镜中红妆,犹疑。
喜婆嗨呀一声,径自撩起叠在桌面的红盖头,展开,轻轻罩在顾红绫头顶,挽住她的胳膊,扶她起身,“庄主,请吧。”
顾红绫低下眼,只能从盖头边缘的缝隙里看到地面和大红色的绣花鞋,跟着喜婆慢慢走着。
她们穿梭在灯光和烟火的照映里,听着嘈杂的声音。
顾红绫还在想几日前萧长引说的话。
......你想要一场婚礼吗?
你说我......和谁?
你代司空庄主出嫁,你说是和谁?
萧长引,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帮忙,你要做的就是代替司空庄主参加婚礼。我会保护你,放心。
你要保护我?从乱花谜手里?你怎么保护?
红绫,这个计划需要你。你要相信我,同时,这也是你对我的赔偿。
我为什么要赔偿你?
因为你瞒着我私下勾结谢燏,如果不是找你,我不会受那么重的伤。红绫,你该不是以为每次我到了快死的境地都能活过来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我答应。嫁。
......
回忆至此。
顾红绫抬起头,眼前一片火红,只能隐约看见几道人影。
喜婆扶着她左拐右拐,“抬脚,放,过。抬脚,跨,过。”
大厅中宾客满堂,除了参与角逐的四大家族,还有一些大部分人不认识的角色,大家只道是庄主的旧识。
出席婚宴的人不少,好在顾红绫和司空姌身量相差不多,厚厚的嫁衣披上,加上红盖头,与她不曾见过几面的人都看不出什么。
喜婆婆乐呵呵把顾红绫推到堂前,“来,庄主。”她从新郎的手里牵过花团的另一头红绸,交到新娘手里,“这可是连心结,可要拿好了。”
顾红绫攥紧红绸,低头看着脚尖。她想起千佛窟的遭遇,心里忍不住恶心。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顾红绫猛地抖开,抬头,忘了头顶的红盖头蒙着眼。
那只手只是在她肩头捏了捏,顾红绫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着对方的节奏行礼。
顾红绫在心里骂道:萧长引,这都是我欠你的。
奇怪的是,对方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这可不符合乱花谜的风格。
最后喜婆高声喊道:“送入洞房!”
顾红绫跟着对方走到婚房,被请着坐下。
身旁的人离开,响起房门打开的吱呀声,接着是喜婆惊讶的疑问:“可是礼数还没有走完。”对方没有回音,不知那人做了什么,喜婆连声说是,领着两个丫鬟走了,又响起房门合拢的响声。
身后传来软鞋底走在地砖的轻微嗒嗒声,红盖头被慢慢撩起,顾红绫意欲转身,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回头。”
顾红绫愣神,慢慢睁大眼睛。
身后的人取下顾红绫头顶繁复的发饰,放下漆黑长发,取来一把木梳,细细梳理。
“一梳梳到尾;
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姑娘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两老就到白头。”
念完,笑容浅清,绕过手臂递给她一把八宝手镜。
顾红绫握住镜柄,缓缓举起,镜中映出萧长引秀美英气的面容。
顾红绫慢慢放下手镜,泄气风囊似的往后一倒,靠在萧长引的身上。
她问萧长引:“你把乱花谜怎么了?”
萧长引环住她的臂膀,靠在她耳旁,“我想他现在已经没心思管其他人了。”
顾红绫被她的鼻息呵得痒痒,“你怎么知道?”
萧长引倏地转头,蹭在她脸上,抵在她的鼻尖,嗓音低沉,“你有心思管其他人吗?”
顾红绫笑着眨眼,“嗯?”
萧长引笑一笑,低头吻下。
窗外,秋风呼啦啦地吹过。
落叶在风,好像夜莺,轻轻鸣唱。
窗纸上的两道人影贴在一起,缠绕伏倒,直到秋风熄灭烛光。
夜风吹彩花,桂圆花生满地,桌上胭脂红红,暖炉烧烟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