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祁同学。”
周禹京仰起头,朝她笑着。
“你听过鲸落吗?”
许祁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一鲸落,万物生?”
一鲸落,万物生……
传说一只鲸的陨落可以供养一套以海洋中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万物借此复苏。
周禹京点头说:“也许,我注定便会陨落……”
“周禹京。”
许祁声线提高了几分,她听出了对方声音下抑郁的声音,慰藉道:“在我小的时候,爷爷总给我讲一个传说。现在,我讲给你听。”
周禹京侧过头来,不知道她此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爷爷说,”许祁继续说:“传闻日红如火之时,酷旱遍布、枯木龟裂,司水之子或将随着日暮而降,祈女将携带着他的气息,踏破时空而来,吹响匿于神明的号角,届时将万物复苏、生生不息。”
“万物复苏、生生不息……”
周禹京自然是听过这则传说的,毕竟这便是祈女祭祀的由来。
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典礼流程也基本与这则传说吻合。
上次祭祀,许祁最后吹响号角的动作,便是在还原传说中的样貌。
许祁眨了下眼睛,僵硬地挤出个笑容说:“所以啊,你别怕。就算真的有「灾害」来临,不需要什么鲸落,我也会救大家的。毕竟,我可是镇子里众望攸归的祈女。”
传说之所以叫传说,那便因为它是虚无缥缈、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好吧,祈女大人。”
周禹京又笑了笑,他站起身来朝浴室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会安康平顺的。”
“嗯,所有人。”
许祁笑着目送对方离开。
对方看上去像是听信了她的言语。
可许祁知道,周禹京根本不信什么传说,这传说的真实性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又是一则给予人们希望的传说而已。
周禹京的父亲到底找到了什么方法来对付「旱魃」?
他真的成功了吗?
难道万物终究要注定靠着鲸落的“养分”才能复苏?
难道只能用「司水」的牺牲来换取短暂的和平?
不。
一定不是这样的。
每一只生物、每一条生命都是意义非凡的。
大至鲸、象,小至蝼、蚁,生命皆是属于自己。
没有谁从出生起就注定要陨落。
「司水」同样也不例外。
许祁想了一晚上。
她一定要想出一套说辞,先把自己说通,再好好说给周禹京听。
因为她感觉得到,周禹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
不太对劲。
虽然对方面露笑容,情绪稳定。
但许祁却感受不到初次见到对方时的那种,不知如何形容的生命力。
周禹京身上好像失去了对未来的向往。
失去了享受生命的美好。
他像是被宿命压垮的一具……行尸走肉。
-
许祁脑子里事情很多,晚上临近三四点才睡着。
她又做梦了。
梦到了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只鲸。
她睁了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海底。
飘荡到漆黑一片的海洋中。
她的面前,是那只通体深蓝、双鳍如翼的深海鲸。
正近在咫尺地与她对视着。
和以往不同,她好似并不害怕对方。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深海鲸的皮肤。
掌心处传来微微的温热。
深海鲸好似撒娇般在她手掌轻轻磨蹭。
原来它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许祁感到有些诙谐。
比楼房还高、比篮球场还大的深海鲸,竟然在她的手掌间亲昵磨蹭,像只讨人嫌的小狗。
许祁张开双手抱住对方。
开口问:“……你是谁?”
深海鲸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眷恋地磨蹭了几下,转身挣脱开她的手臂,摆着尾转身朝着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游去。
“等等!”许祁有些着急:“别走。”
深海鲸没有回头。
义无反顾地朝着漆黑一片涌去,波澜之后让大海再次归于平静。
-
“别走!”
许祁猛地睁开眼,伸出手盯着天花板上缓缓转动的电风扇。
她想应该是被嘈杂的电视播报声吵醒的。
她在哪?不在海底吗。
对了。
她此时在津川,周禹京父亲的研究所里。
“妈?”
她撑起身子打量了一圈,屋子里并没有许炤灵的身影。
窗户外的太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射了进来。
想来应该大早上了。
电视机像是在播报什么新闻。
主持人的介绍声、人群的嘈杂声,许祁迷迷糊糊地听不出个大概,搓着眼睛走了出来。
“七七!”
瞧见她出来,许炤灵发出一声惊呼声,立马跑过来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