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从周末看的动画片到学校布置的作业,又从作业聊到了暑假的安排,小孩不停说着,嘴巴一张一合没有断过。
不知怎的,他又说回了姥姥的戒指。
“对了小山哥。”
他微微侧身,撑着脑袋看向身旁的陈临山,“我姥说了,以后等我娶了媳妇,就把这戒指送给我媳妇。”
他拍拍鼓出圈型的口袋,继续笑道:“小山哥你呢,你以后打算给你媳妇送什么啊?”
黑夜下,陈临山的瞳孔逃避似的闪动几下。
他没敢去看万来投来的期待的眼神,只是轻扬起嘴角笑笑,回道:“哥哥不会有媳妇的。”
“为什么?”
万来不懂。
陈临山什么也没说,他伸手搓了搓小孩剃的干净的圆寸脑袋,然后将对方揽进了自己怀里。
枕在哥哥轻缓起伏的胸口上,万来很快就忘了哥哥之前说的那句话。
如果他能提前知道,在半年后的寒冬里,哥哥因为性取向经历了什么,那他大概会好好品一品刚才那句话里的无奈与哀伤。
回忆被万玫的一声询问打断。
“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来说还是很划算的吧。”
汪潮不屑冷哼,收起回忆睨来目光,“用自己妈妈的遗物,和自己的儿子做交易,看来,你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万来过滤掉嘲讽的话,又问:“你就说行不行,别他妈一直在那儿阴阳怪气。”
得到同意后,她开始在车里翻找纸笔,汪潮拿出笔咬下笔帽,顺便取出抽纸盒,撕掉一边一同递了过去。
“就这里。”
万玫写完,夹住纸张的手指刚准备递来,一瞬又缩了回去。
汪潮抬眼看向她,立刻读懂了她的意思。
转向灯亮起,车辆再次缓缓驶进机动车道。
几分钟后,汪潮用自己的身份证,在附近为万玫开好了一间房。
“给。”
万玫第一次说到做到,把写了地址的纸片塞进汪潮手心里,汪潮看见那一行字,心头的急迫感让他放松了警惕。
等他到达地址所在,才发现那里竟是一家典当行。
听闻对方是来赎货的,老板立刻倒了杯水,然后从里间取出了汪潮期待已久的东西。
金色的圆圈躺在盒子里,完好无损。
汪潮付完赎回费和利息,终于得到了姥姥的金戒指。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姥姥的面庞,老人的笑声也传进耳蜗,慈爱的、温暖的。
心事已了,汪潮想起了和叶晋舟的争吵。
正当他往家里返回时,万玫所住的酒店突然打来电话。
“退房了?!”
汪潮以为自己听错了,脚不自觉的点了下刹车。
对面确认道:“是的,那位女士给您留了东西,您方便的话能来拿吗?”
“好,我现在过去。”
方向盘猛转一圈,车子唰的往相反方向再次驶去。
进了酒店,前台立刻认出了他,于是递来一张纸,纸被谨慎的用胶布封住了口。
汪潮接过纸展开,里面是熟悉的、杂乱的字体。
[东西拿到了吧,我手机卖了,否则也不会用这么老土的方式给你留话,房费我拿走了,我最近是真的出了些事所以需要躲一阵子,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没见过我,万玫]
嘶啦。
纸张捏进手心发出细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万玫对自己的嘲讽。
按照和万玫的交易,房间一次性付了五天,她连带押金房费一并带走,甚至还拿光了房间内所有的免费用品。
姥姥的戒指估计被她当了不少钱。
二三十年代的金子实打实的有分量,汪潮赎回来时,也破费了不少。
一来二去,万玫又从自己这骗去了大几千块钱。
汪潮无奈,可一想到她和纵火的事情没有关系,姥姥的戒指也拿了回来,就姑且饶过了她。
上车拨回电话,叶晋舟没有接,到了家门口,他掏出钥匙时手还有些颤抖。
在回来的路上,汪潮想了很多道歉的话,现在临到见面了,他竟然莫名紧张起来。
“呼——”
他于是深吐一口气,推门而进,屋里空空荡荡,想见的人并不在家。
转去花店,店内也没人,电话打了几通仍没有接,汪潮这下有些慌了。
古灵晨、卢尚、由景、张乐乐、付裕,甚至连博爱养老院,他都一一问了个遍,但得到的答案很统一,谁都没见到叶晋舟。
心口爬上了蚂蚁,密密麻麻痒的人难受,数以千计的口器在撕扯他的神经,悔意从伤口处往外涌现。
“接电话啊……”
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响着彩铃,对面却始终无人应答,机械的忙音斩断一切念想,汪潮终于体会到昨晚叶晋舟在大火外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