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样的寂静。
孟寻笙说完后, 略显局促不安。
她有些没底,莫名不敢抬头去看对面人的神色,却又忍不住拿余光去瞥。
贺求漪平时在她面前挂的最多的表情就是傲慢, 像是平等瞧不起世界上的任何人, 高傲到令人生出叛逆的心思。
而此刻, 贺求漪那张美艳的脸庞隐约浮现出裂痕,好似一块薄冰在咔嚓作响,长而曲折的缝隙撕碎平静, 逐渐露出其下汹涌的冷水。
女人带着点肉感的唇微启,声音如腊月寒冬的风:“……你刚才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
“……”
孟寻笙后颈一紧, 有种被人揪住的错觉。
她悄悄咽了口唾沫,到底没敢再说一遍。
当了贺求漪这么久的助理, 她对后者的表情分析很熟练, 简单两句话,暗藏杀机。
这时候顺着对方的话来, 才是真正要大祸临头。
孟寻笙的手指绞紧, 温温吞吞说:“我可以解释。”
贺求漪抱臂后倚,是一个抗拒而傲慢的姿态,语气不改:“说。”
不存在的冷汗似乎要掉下来,砸在饭桌上。
孟寻笙咬着唇,没来由感到心虚,她想起两人之间的合同并没有到期, 这样贸然说出来, 只会显得她没有契约精神, 不怪贺求漪会生气。
只不过, 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供挥霍,她想要早一点去努力。
然而, 在这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的注视下,孟寻笙有些卡壳,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她后知后觉,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晰的目标。
骤变之下,只是一个孤独彷徨的少女试图横冲直撞。
孟寻笙抿紧唇线,忽然卸了力气,她脸上重新浮现出颓然。
“我,我不知道……”
她低垂着睫毛,盯住饭桌上的一块油渍,像是能从中得到答案:“我只是觉得,当姐的助理很好,但没有能力保护姐,让我感觉无力……我想变得更强,有很多钱,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虽然她不会说太多阿谀奉承的话,可在认真表达上又有几分天赋,总能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哪怕听起来有些幼稚,但并不掺杂丝毫虚伪。
贺求漪神色稍缓,品出女孩话中的迷茫。
这种经历,作为过来人的她感同身受,本能有些心软。
看到孟寻笙苍白的小脸,贺求漪却哼了声:“那你不愿意继续当我的助理,你想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令女孩陷入更深的颓境,好几秒都没有出声。
孟寻笙发现,现在的她其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少女的自尊心又在不合时宜作祟,令她想要脱离贺求漪的羽翼,独自快速成长,直到拥有足够的资本后再回到对方身边。
这样的心情很复杂,如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团,怎么拽都看不到尽头。
她感到无力和虚脱,一瞬间想到许多可能。
“去当服务员端盘子,还是摆摊卖菜,再或者进厂子拧螺丝?”贺求漪嘲讽的声音响起,“做这些,能让你早点成为人上人,还是年入过亿?”
都不能,只会庸庸碌碌,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人。
如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水滴,融入大海中,了无踪迹。
孟寻笙咬着唇,耳根燥红,难堪几乎要从她的每一个毛孔冒出。
贺求漪没有继续嘲讽,只是平静看着她,给足思考的时间。
然而,孟寻笙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完美的计划。
面馆老板好奇看着她们,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来收碗筷。
良久,贺求漪出声说:“去上学吧,继续读书,参加高考。”
孟寻笙倏地抬头,不敢置信看向眼前人。
贺求漪仍是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看向她的目光中饱含深意,令人不敢细究。
“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孩,闯什么社会,安安稳稳上完学再说。”贺求漪理了理袖口,浓密睫毛垂下,“我还没废物到需要人时刻保护着,等你真读出名堂,再来保护我。”
这话说得很轻,像一团飘荡朦胧的云,飘渺又柔软。
贺求漪有着自己的骄傲,怎么会需要一个小女孩的保护。
可听到孟寻笙这样解释,心底还是被触动了一下。
她从不会向别人许诺,没人能完全预料到未来会发生的事。
无法实现的承诺,充其量只能算是画饼。
听多了甜言蜜语,贺求漪对这样的话很谨慎,绝不轻易许诺太多,留有安全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