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不喜欢看见小姑娘闻见他身上烟味儿,怔怔往后退两步的动作,所以他宁愿多吹五分钟冷风。
下过雪又开始下雨,空气温度很低,他低着头,凄迷月光荡在他一截如刃锋利的锁骨。
鬼使神差,打开微信,下拉不知多少遍才找到初弦的头像。
迟疑半秒,点进她的朋友圈。
更新频率不高,最近一条和上一条隔了大半个月之久。
贺清越微眯着眼,日期是昨天,地点是伦敦。
下弦月、银杏、薄雪,三种元素组合而成的照片。
配文只有一个苹果自带的emoji图标。
半轮弯弯的,澄黄明净的月。
很多事情事后想起来,已经无法再追求当时设身处地的想法。
但他给初弦的备注,用了很久很久。
【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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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朋友圈算得上枯燥,工作碎片,练习得不够好的瘦金体,甚至还有一局未下完的残局。
没有设置时间范围,贺清越一路翻到了她研究生毕业的照片。
南大文学院的学士服很有特点,滚云边,对襟扣,她站在照片中央,所谓的center中心位。
作为这一届唯一的古汉语翻译系研究生,初弦身边围满老师,众星捧月。
拍照那日太阳很烈,她被晃得些微睁不开眼,公式化的拍照笑容,三分不自在和三分羞赧局促。
尽管摄影师水平不高,拍照的氛围也有所欠缺,可她站在一群文墨气很重的老学究身边,仍有一种移不开眼的惊艳。
脚步声很轻,他从照片里收回目光,抬头,照片里的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他眼前站定。
初弦怀里抱着贺清越的黑色大衣,浅透的瞳色,映着薄薄的一段月光。
她软声说:“程老板让我给您拿外套。”
风声喧嚣,送来溢漫人间烟火的喧嚣吵闹。
两相静默,四目交视。
贺清越收回手机,垂眼,视线框进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他想起幼年时的一些场景。
和其他依靠政商联姻的家族不同,贺清越父母的婚姻建立在彼此深爱的前提下。
他是在爱里出生,并长大的孩子。
每回跟父母出门,遇上起风的夜里,覃馥影里间到外间,给贺宗文拿他挂在壁架的外套。
莫名的,和眼下这个场景有几分重叠交合。
他直起身,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束进logo低调的闪黑皮带,他携着一身清寒走过来,微微低头,嗓音滚过低哑笑意。
“走吧。我送你回家。”
沾了夜风寒露的外套没有如她所愿,贺清越反手抖开大衣,披在初弦身上。
清冽好闻的气息蹿入鼻息,她说不清这是什么味道,有点像冬日里柔软温暖的阳光。
挡在她身侧,风口的位置,贺清越捏着打火机,眸光似是落在她身上,又像是透过她再看什么。
确实很难将她和那份背调中,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她蓬勃的,迎风而绽,肆意生长。
“诶?”
走两步,她猝然停下,目光越过在风涡里打着转儿的红灯笼,几分不知所措地落在人造池景。
那里站着一个人。
距离说不上很近,但细节又看得很清。
对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银色伞骨,泛着一泓冷冷的光。
颜色温暖鲜明的米色长风衣,内搭高领羊毛衫,熨帖挺阔的休闲长裤。
钟立谦抬高伞沿,透明雨线斜斜倾倒,融入他淬了冷意的目光。
贺清越看他两秒,旋即轻描淡写地收回目光。
隔着深色大衣,他指骨笔直的手悬着寸厘,停在初弦肩前。
一种无言的,又稳操胜券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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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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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天气总是多变。
昨夜下了半宿的雪没续上,缠绵不绝的雨线混进冬日寒冽刺骨的朔风,醇浓遥夜的远空闷着惊雷。
轰轰烈烈的当空而下,惊起四面八方的沉滞回响。
程润捏着扁了的烟盒,抖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要笑不笑的浪荡做派。
他记得有个词儿......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很喜欢挂在嘴边。
尤其是前男友和现男友打照面的时候。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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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势头不大,却很烦人。
贺清越临走时薅了程润一把伞,英国百年品牌,手杖做得华丽别致,十六根伞骨镌刻品牌的英文缩写,底端还有一个象征着英国皇室认可的铭牌。
他往初弦身前倾了一下,冷光勾着棱骨硬挺的半张侧脸,垂眼时眼睫印下一片深色阴翳,更深更暗的情绪借一个算得上礼貌的颔首压进眼底。
初弦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
左边是一声不吭呼呼散发冻人冷气的贺先生,右边是笑容如沐春风温柔可亲的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