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微不意外初弦的英文水平,她毕竟是实打实的南大高材生,只是在介绍展品及翻译时,一位端着红酒杯的法国画商晃悠着过来,他是理查德夫妇的好友,此行便是受到了对方的盛情邀请。
生活在巴黎十六区的马丁先生拥有极高的中国文学素养,更巧合的是,他曾和许教授有过一面之缘,对于她在古汉翻译方面的造诣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马丁先生正在逐字逐句地学习汉语,和她的对话,多半是强迫自己用汉语完成,但谈到关于青花瓷的烧制时,“制釉”两个字怎么都想不起来。
初弦见他抓耳挠腮的模样,不禁用法语询问他。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马丁先生双眼一亮,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妹错,妹错,就是自由!”
独一无二的浪漫和至高无上的褒奖似乎是法国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初弦在这位中文磕绊的老先生的糖衣炮弹下差点儿落荒而逃。
他说自己有个在国内清大读书的孙子,学的是和中文有关的专业,询问她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乔微虚晃一枪,精明且神意自若地带过了话题,她的法文说得很地道流利,后来初弦才知道她本科是在巴黎念的。
在她的主场,乔微如鱼得水,但她没忘今夜的主角是谁,自觉给初弦做陪衬。
贺清越问酒保要了第二杯Geneva,刚补好口红的乔微直直走向他,冲年轻帅气的酒保打了个清脆响指。
“贺总好雅兴。”
贺清越推拒相熟朋友赴宴的邀请,一晚上只余人闲话无几,他酒意不酣,也没什么兴致,光是坐在这儿看初弦。
乔微顺着他目光,就知道他在看什么,不由得更感慨,常人说贺二公子难接近,实则不然。
高岭之月也有折腰的一天。
还是折在一个对他不怎么上心的小姑娘手里。
乔微摇摇头,随口与他闲聊几句,前一句说理查德夫妇很满意她,后一句说初弦不是文学系毕业的吗?法语说的还不错。
贺清越莫名其妙笑了声。
乔微瞥他一眼,懒得继续陪他在这儿喝闷酒。她刚和一个翘屁嫩男对上视线,你来我往对了个活色生香的暗号。
“贺总,我先过去了。”
乔微如森巴女郎轻盈地滑入翘屁嫩男的怀中,贺清越一口抿净剩下的小半杯酒。
辛辣、火热、灼烧的威士忌。
最近总是没来由地想起小寒那日。
南城的冷冬来势汹汹,寒冷湿润的温度最能勾起藏得最深的秘密。
彼时贺清越没想到,他后来漫长一生里,竟会无数次回想那一年的小寒。
她站在枯枝风雪里,微仰着净瓷般细腻柔和的脸,神情专注虔诚地摇响铜铃。
有种。
与万籁俱寂为伍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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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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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窈得知贺清越伦敦,纯属意外。
起先是酒会上几个公子哥聊起南城某项投资,其中有一人苦于车轱辘拧不动,上下关节打不通,不知谁带头起哄了一句,可以找贺公子帮忙圆融。
宋思窈当时正和一个巴西男模腻歪,她和贺清越有几分私交,但是美色当前,宋思窈没道理弃美人于不顾。
可他们的后一句话,却耐人寻味起来。
“贺公子身边跟了个女孩。我听别人说的哈,贺公子对她颇为照顾。”
有人揶揄:“不会是乔微吧?”
有人笑骂:“乔微我能不认得?生面孔。”
宋思窈这才来了兴趣。
顶头醉生梦死的靡靡灯光铺洒在胡七八糟盛满酒瓶的大理石桌面,宋思窈捞过最近的一杯,嘴对嘴喂一杯给巴西男模。
她伸手拍拍巴西男模美黑成古铜色的侧脸,笑着印上一个香吻,顺势把自己从他大腿上拔出来。
凭着跟贺清越的那几分交情,宋思窈没费多大劲儿找到贺清越。
“贺总。”
宋思窈是南城上流圈子里最名不副实的一个人,她算是书香门第的出身,上有一个大哥走仕途,中间有个二姐是享誉国际的小提琴演奏家,偏生到这个老幺,浑身反骨,直把高风亮节的宋家闹得人仰马翻。
贺清越见是她,抬手问酒保调了一杯“痛苦混蛋”。
宋思窈一身青色的平驳领西装,短发干脆利落,两耳悬挂彷如印第安审美的夸张链圈。
“我真会怀疑你是在骂我啊。”
宋思窈跟条美女蛇似的,软着半年身挂在吧台,冲着帅气酒保飞了一记媚眼。
贺清越拨开打火机又甩上,淡声道:“别怀疑。”
宋思窈翻他白眼。
半杯酒下肚,宋思窈一甩头发,强盗似的抢过贺清越放在桌上的烟,在他眼前摇了摇:“外头抽支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