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闷闷地咬住唇,不肯说话了。
车厢重归寂静,长街依旧车水马龙,喧闹自由,加快脚步的年轻恋人牵着彼此的手,不是跑向对街的重点,更像是跑向他们纸醉金迷的彼岸。
广袤繁华的南城商圈,徐徐下起了雪。
那些心怀各异的饮食男女,仿佛在这瞬间得到了白头。
眼见小姑娘没了下文,垂眉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初弦想要把手表装好,左顾右盼也没个合适的东西。
右手收进外套口袋,指尖赫然碰到一团毛茸茸的线团。
她心念一动,拿出自己白粉交织的手套,十万分珍重地把贺清越的手表放进去。
上次送她一趟,贺清越记下了终南别馆到老城区的路线,他扣开储物格,两条好烟挤在角落,拇指拨开半包烟,掐了支烟出来。
要找火机,才想起上车时似乎随手丢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初弦。”
他依旧面容沉静,单手把唇边的烟摘下来,微一颔首,示意道:“帮我拿下打火机。”
初弦点点头,把装着手表的手套放在自己双膝中间,侧着身,手指往储物格摸去。
翻找一会儿,遍寻无果。
贺清越分着目光凝睇初弦,见她清秀黛眉如月弯折,往上犯的烟瘾低了二分,他夹着烟,顿觉索然无味。
“找不到别找了。”
低沉嗓音带来令人耳热的余韵未消,初弦指尖勾着长发俯下身,在鞋边摸到了冰冷的金属物体。
她抬起面,娇花堆雪的小脸蕴着清婉的笑,嫩豆腐似的手心横了一支翡翠绿的长柄打火机,初弦回视他神情莫辨的眼,茫然地问:“你不要打火机了吗?”
想起今晚席上,应老爷子两次让初弦换位置的莫名举动,贺清越眉宇微拧,双眼如蒙了层令人难以靠近的冰雾,他接过打火机,没说什么。
沉默一瞬。
断掉的烟瘾续不上来,贺清越拐入长宁路,颜色鲜明的路牌在夜间瞩目如野兽猩红的双眼,闪着光的黑体字告示前方禁止大型货卡进入。
那几栋低矮沉默摇摇欲坠的楼房赫然出现在车灯尽头。
初弦手指伸入安全带的卡扣,等他熄火。
库里南缓缓泊入白线框出来的临时停车位,贺清越手腕搭在方向盘上,衬衫领口散乱,锁骨锋利修长。
他没熄车灯,前方虚空的黑同上日送她回来一模一样,贺清越降下车窗,冷风挤挤挨挨,初弦零点的困意吹得所剩无几。
“路灯怎么还没修好?”
初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怪不怪的口吻:“电力公司的人来修了好几次,但就是弄不好,也不知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双手理理堆叠如云的裙摆,心里没酝酿太久关于辞别的话,回眸时杏眼明亮,一水儿清甜的调,像融化流淌的蜜糖。
“谢谢您送我回家,贺先生晚安,路上注意安全。”
比上次活泼了点,也比上次多了几个字,不再是干巴巴的“谢谢,再见”。
她要走,贺清越没来由喊住她名字。
“初弦。”
唇齿过一遭,音律极好听的两个字,让他想不起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莫名的想法。
纵然是不登台面的出身,可她坦坦荡荡,干净磊落,没什么不好。
名字不该桎梏她的人生,那些不该由她背负的过往也是。
“嗯?”
她转回身,停下脚步,仿佛这道声音是看不见的魔咒,他随时都有让她停下来的权力。
那样昏黯的环境里,她被拥入夜色,看不大清她神情。
但莫名,就是能猜出她现在的反应。
一点儿疑惑,一点儿不解,还有一点儿茫然。
她没必要为了一句不知下文的话走回来,但她三两步靠近,倚在线条精悍的车前,透过半降的车窗回应,眉眼垂得很认真:“怎么啦?”
贺清越唇角微勾,噙了很淡的笑。
“我不喜欢吃甜食。”
她呆站片刻,原是回答席间的问题。
初弦闷闷“哦”了声,郑重其事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回家了,再见。”
小姑娘背影蹦蹦跳跳,手里提着的食盒给她晃得上上下下。
贺清越无奈失笑,待她完全进入某一栋相似度高到如同复制粘贴的居民楼时,他发动车子,掉头,余光中闪过一个粉白交织的颜色。
这两种颜色似乎天生嵌合少女,贺清越伸手捞过,沉甸甸的,倒开一角,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他那枚逆跳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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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纯爱战士贺清越。
第13章 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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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临登机那天,老城区的路灯依旧没有修好。
电力公司的人倒是勤快得来了好几拨,有回初弦出门上班,早上七点过几刻的光景,那条只进不出的单行道站满了陌生面孔,初弦和对邻的一位阿姨打过招呼,阿姨双手叉腰,像个圆规似的审视那帮看起来忙前忙后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