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再提别的男人试试。”
他个子很高,衣襟浸了料峭寒风,但她踩着砖块,微微侧了幼鹿般圆亮的眼,藏一丝狡黠的笑。
“贺先生。”她老神在在地哄:“那您可以给江助报工伤吗?再给他放个假?你看,凌晨两点,他还要替你加班,好可怜哦——”
“哦”的情真意切。
这片别墅区位置安静,多数人购房是为了未来升值,真正居住的人倒是不多。贺清越隐约记得再往前一点,是南城颇负盛名的夜店一条街,妖魔鬼怪多如牛毛。
四处影影绰绰,风声窃窃私语,常青矮松立于长路两侧。
久不答话,初弦抿了抿唇,从他怀里退开两步,自下而上地打探。
一片枯叶打着卷儿乘风飘落,她拂去他衣肩,手指捏着湿润叶柄,叶脉纹路七断八续。
她松开手,枯叶摇摇摆摆地坠落。
贺清越凝着落叶,沉吟一息,对待聪明的小兔子可不能循序渐进,单刀直入才是好办法。
“怎么办啊,初弦。”
初弦不得要领,她交叉食指,手心手背前后弓了弓。
“什么怎么办?”
他慢条斯理地替她整整往下坠的侧肩大衣,借着这个动作,俯身凑近。
贺清越身上一直有种不好亲近的清介孤傲,初弦很难想象,这样如冷月不可捉摸的一个人,当他喜欢什么人的时候,触碰上来的体温竟会如此热烈吗?
由她亲手点起来的那把火,几乎要反噬回她身上。
他说:“有点忍不住,也不太想忍了。”
一字一句,确保她退不可退地听清:“可以吻你么?”
她有一瞬间的短暂窒息,整个人仿佛是踩在绵软的云上,不敢落脚,生怕踩空,但又知道自己一直被他托着。
哪怕此刻往下坠落,在盛大磅礴的爱意里粉身碎骨,她也不害怕。
殉情一般。
冷凉的吻克制地落在她唇角,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他眸光暗了又暗。
低声地,请求地说。
“初弦,别让我等太久。”
远空迭次亮起的孤星遥遥映在她眼底,她视线温静,可能是半分钟,也可能是半个世纪。
她抬眼,睨他,又收回来,小声咕哝了句“你运气真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竟然听懂了。
小姑娘故作娇矜地扬了扬小巧下巴,轻飘飘地溢出一声“哼”,看他笑得像是半辈子没笑过的开怀。
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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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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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弦在黄家住了三天,黄立勇眼见势头大好,正准备用两个小孩牵线搭桥,让初弦答应留在家里。
至于初弦有可能会提出来的借口,他早就想好了。
“不就是送你上班嘛!算不得什么事,以后叔叔每天送你。”
可惜他的满腔沸腾爱意还没来得及释放,黄立勇放下报纸,皱眉看着往下走的初弦。
她臂弯里搭着颜色柔和的大衣,长发束成高马尾,脸上打了层轻薄防晒。
他转头,时间很早,但南城已经开春,天色也亮得早。
这一片没有所谓的市井烟火,放眼望去,院落的小花园躺在一片将醒未醒的晨光中。
黄立勇顺着她视线看一眼,没缘由地想起二十年前的生活,那会儿没那么多钱,住的是一间下雨就渗水的老三室,虽然房子差强人意,但他记得,周末两天,楼下的小姑娘会叮铃哐当地开始练小提琴,拉得那叫一个真没天赋,偶有几次遇到小姑娘父母,两男人堵在狭小的楼道口边抽烟边聊起这事儿,男人深沉地叹口气,说已经准备让她去学二胡。
那几年的生活远没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富裕,但他一直记得,出家门后左拐,往前行进大约八百米,会出现一个沐浴明媚阳光的市井小巷。
什么味儿都有,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热腾腾的咸豆浆和一碟流油的煎糕,买菜杀价的声音起此彼伏,一个说再便宜一点!我一周起码跟你买三天;另一个说还有其他四天你都和另外一家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啊最多只能给你抹个零头!
黄立勇厨艺堪忧,谭嘉雅被他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每当买家杀价成功,黄立勇就用手撑一下脸,心里一边遗憾一边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个班学厨艺,然后二十年过去了,最拿得出手还是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番茄炒蛋。
“叔叔?”
初弦站在柔软光影里,她略带困惑地歪了下头,顺手把摘下来的围巾再度围回去,手指往里掖了掖。
天气超出她想象的湿冷,她又畏寒,想了想还是不要为不必要的美感牺牲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