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墓中发生的种种,陆晴萱就止不住地后怕,于是,连这种本该和缓依理的表态,也被生生挤进了绵延不断的恨意。
“莫要怕,都过去了。”洛宸晓得她在介怀什么,便努力牵动右手,在她指尖上轻柔地揉捏着,“其实眼下,更让我感兴趣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嗯?什么事?”陆晴萱搁下水杯,睁大了眼睛凝视着洛宸问。
不知怎的,从她成竹在胸的目光里,陆晴萱竟陡地心生一种秘密即将被揭晓的激动——喜悦且忐忑。
洛宸眯起眼睛忖了少时,语气似有玩味之意:“倘若一切皆如晏诚所言,桎攫起尸行凶的原因,便是失了那颗珠子。可珠子最后——却在晏诚手上。”
洛宸刻意将“最后”二字延长了些,陆晴萱一听顿时了然,当即拍了下大腿道:“对哦,上次在疯男人宅院里,晏诚拿走了一件东西,阿叶那时就说它阴气逼人;后来云安寨再遇,仍旧如此。”
洛宸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你可还记得,那疯男人说过什么?”
“嗯。他说他们动了墓中什么东西,死了很多人……”陆晴萱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洛宸的意思,再问也只是为了确认,“莫非他说的,是桎攫墓中的这颗珠子?”
洛宸摇了摇头:“暂且不好下定论,或许阿叶对此类事情会知晓一二,说不定另有高见……”
提起这座墓,洛宸不免会想起在里面看到的壁画,心上不由闪过一丝不甘和失落。
她说完上一句,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似是自语又似是说与陆晴萱听:“这座墓仍有太多疑点与未知,待我伤好一些,许是有必要拜会一下这位‘疯子’兄弟。”
“好,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嗯。”
洛宸应完陆晴萱,屋子里暂时静了一静,只有二人的呼吸隐隐交缠,平稳而有力。
她们刚刚经历过生死的考验,点滴安宁也很容易令她们难舍与沉浸。是以,二人倚着春光,有些迷糊。
直到约莫过了三分茶时,陆晴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长吸一口气,才又打破了沉默。
“……洛宸,我……我……”可是她言辞闪烁得很,分明没有组织好语言。
倒是洛宸不明就里,一颗心倏地提了起来,忙垂首看向她,急切地问询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陆晴萱其实自个儿也不晓得想表达什么,只是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
没办法,她怕洛宸乱想,只好强装镇定道:“我……我其实不太明白,晏诚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阿叶不是说,这是来自西域的秘术吗?”
洛宸这才松了一口气,温和了眉目,反问陆晴萱:“你可晓得,郾城派最初是在哪里开宗立派的?”
陆晴萱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洛宸声音清冽,稍稍顿着字说道:“温宿。”
“温宿?西域的那个温宿?”
“对,郾城派自西域开宗立派,多年之后才迁来中原。”洛宸说着眯起了眼睛,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自有一番趣味在其中,“立派之初,因着外邦人居多,首任掌门便定下诸多门规,其实不过是些儒法教义,便于约束门派弟子以免仗着武艺胡作非为,而其中为首的一条便是‘信’。”
说到“信”,洛宸便想起五年前与晏诚的那次交手,眉头不经意地动了动,随后终于婉叹道:“晏诚说自己‘为钱财卖命’,其实亦是以另一种形式践行这个‘信’字。可惜,他留住了信义,反不顾了是非,本末倒置,何必!”
“有些事情发生了,便不再受你我控制,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陆晴萱也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她想要宽慰洛宸,但心情却已然有了说不出的沉重……
撑开的窗子朝向西边,正好有一方斜斜的太阳从外面溜了进来,爬在陆晴萱轻阖的眉眼上,让她下意识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刺目的光线。
“不知不觉,都这个时辰了。”陆晴萱眯着眼睛一看,不由低声喃了句,旋即略有恍惚地起身下榻。
“洛宸,你坐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躺下来休息一下。”她在洛宸肩头轻轻拍了拍,“我也得去帮栖梧准备晚饭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好。”洛宸缓缓睁开眼睛,夕阳在她眼底留了一片温和倦懒。
“对了,如果时间够的话,我就顺便把刚才咱们聊的和阿叶他们也说一声,彼此之间互通有无,很多事情也好办些。”陆晴萱如是道。
洛宸赞同地点了点头,稍忖片刻:“我今日身体尚可,饭后也可让阿叶直接过来。”
“行,回头我和她说。”陆晴萱弯着眉眼帮洛宸躺下去,“你这几日精神确实蛮不错的,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