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信将疑,又确然不放心,眼风到底朝栖梧那边扫去,果然见她丢了魂似的弓着身子,扒在壁画前面,恨不得将眼睛看进墙壁里。
身旁的小宝牵着她的手,亦是谁也不理会,只仰着头发着呆陪她。
叶柒觉得诡异,心道莫不是这壁画上涂过什么药,一整个把这俩人都折腾魔怔了不成?
——但这不可能,她一早就查验过了,没有机关,也没有药,只有可能这两个人有毛病。
“她的确有些奇怪,壁画我们还没有看完,顺道溜一遍吧。”陆晴萱有些没奈何,转头又瞧洛宸,“你慢一点,不舒服要告诉我,晓得么。”
洛宸眼角纹上笑意,模样倒是越发乖巧,微扬起声调“嗯”了一声。随后,便意料之中地被陆晴萱在腰际不疼不痒地捅了一指头。
“……栖梧?”一行人逐渐走到失神人身边,陆晴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并不见她有何回应。倒是小宝脸色略显迷茫和害怕地转过头来,战战兢兢地询问众人:“阿妮她怎么了?”
说话间,手依然不肯松开栖梧,可见对栖梧的依恋之深。
洛宸默而不答,只趁机往又一幅壁画上看去。她刚才过来,已然把路上的壁画粗览了一番,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壁画上讲的故事,似被刻意切去了一段。
换言之,壁画之间并不连贯,记载墓主生前事迹的故事,是断裂的。
直到看到栖梧面前的那一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才恍然大悟。
“这壁画内容有失。”想明白其中不寻常之处,洛宸立时提醒众人,“第五与第六幅中间加入长廊中棺画上的内容,才是墓主完整的前半生。”
“……什么?!”叶柒闻言登时气得跳脚,“老东西话不好好说,屁也不好好放,那棺画早付之一炬,谁还记得上面有什么!”
“……”
四下里顷刻间陷入死寂,只有叶柒愤懑不平的长吁一声接着一声。许是众人的说话声将栖梧的神思拽了回来,她突然抽噎了两声,随即抬起泣血般的眸子,从嗓底压出三个字,接着叶柒的话道:“我记得。”
“光你记得有什么用。”叶柒显然没弄清楚栖梧的言外之意,又见她无缘无故淌下眼泪,心里更像被火燎烧似的焦灼。
洛宸眼神悠悠的,觑着栖梧平静问道:“你已然读懂了,对么?”见栖梧微微点了头,又进一步追问:“墓主,究竟何人?”
“……桎……桎攫。”
“……!”
桎攫,这个名字他们在认识栖梧之后统共听过三两次,但震撼却一次大过一次。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桎攫缔造了沥血剑,而这座陵墓又与沥血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没有人敢想墓主会是桎攫本人。
从栖梧口中得到这一消息,众人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站在地上的双脚也有些莫名发虚。那种感觉,不亚于静候放榜的试子内心的焦忧。
叶柒最先沉不住气,敲着锁妖匣催促栖梧:“你不是读懂了吗,倒是给大伙儿说说啊。”
陆晴萱干干地咽了一口,偏过目光扫视了洛宸一眼,见她也认真地等着栖梧往下说。于是,便将手藏进袖中,紧紧将手指勾在一起,以求把那分紧张勾住,不让它在心里乱窜。
栖梧却不慌不忙指着面前壁画下的一处,众人这才发现,上面原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不用说,这定然是那所谓的墓志铭了。
难怪她方才会做出那样的姿势。
这些字虽然没有到细若蚊足的地步,但笔画纤细,昏暗中想要看清楚,确实有不小的难度。
对于一座陵墓而言,有了墓志铭,关于墓主的很多疑问自然迎刃而解,只要将这些字通读一遍,便可知晓许多来龙去脉。
只是,就在洛宸、陆晴萱还有叶柒打算凑上前去阅览时,栖梧却突然把手搭在洛宸肩上拦住了她,有些担忧地问:“你当真要看吗?”
洛宸心中咯噔一下,呼吸于瞬间犹豫,但她感受到陆晴萱的目光,旋即又平静道:“我能做的,只有接受和求解。”
栖梧见她面色沉静,似乎真的没有半点介怀,这才低眉让开身子,由着洛宸凑上前去。
这段文字并不长,却将众人最在意的事情记载得清清楚楚。瘦劲的刀痕劈开石壁的身体,在上面留下这样的字迹:
余桎攫,苗疆陇寨人。幼善工技,尤喜刀剑铸造之艺。十岁拜师,与师兄尚一同学于蕃、兰等地。兄工益精,而立之年成名剑故月,声震天下。余甚妒之,遍历西域求刀剑炼化之法,誓胜乃还。过十年,余三十有五,兼蛊术于刀剑炼化,得邪兵谓之“沥血”,名声愈噪……然沥血之邪远超人之所控,余悔不当以封口之名,害同族数十性命。为绝沥血之凶,特将此剑封印,驯异兽、造绝龙、自戕肉身于此墓。凡擅入者,自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