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晴萱眼角泛着泪光,将她抱得重了也不是轻了也不是,如此心底越发绞得难受,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洛宸感觉自个儿当是清醒的,可不知为何见到了上元那日,她和陆晴萱、阿叶在揽翠轩的厨房里团圆子的场景。
——冬日的阳光虽然淡,却漾着别样的暖意,斜射在厨房柴堆的边边落落里。雪白的圆子有次序地躺在面板上,对望着锅中氤氲。
忽然,厨房的门被一群人蓦地踹开,洛宸眼中又毫无征兆地印出她师父被人打翻在地的场景。
两个场景相差太大,洛宸浑身一个激灵,从昏沉中睁开眼睛,神色茫然而恐惧。
陆晴萱同样被她吓了一惊,忙替她擦去额角冷汗,问她可有不适。
洛宸呼吸滞重磕绊着,蒙蒙地望着黑洞洞的墓室顶,突然失落地道了一句:“晴萱,龙泽山上的白梅……当开了……”
陆晴萱闻言鼻子一酸,眼中浮起疼惜。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洛宸的脸颊,似慈祥的母亲哄慰孩子般,垂首低声道:“出去以后,就回家。”
第99章 番外·酒酿圆子
上元佳节,对国中大多数人而言,是十分盛大庄重的节日。纵然身在他乡,流离清苦,仍敌不过心中那片热忱,像抓在心上的一只猫爪,挠得人心痒。
这天,陆晴萱特意起早。因着几日前,叶柒便同她盘算要做酒酿圆子一事,说是曾在京城的醉仙楼吃过一次,觉得不正宗,要吃一回正宗的才算余生不亏,死也可瞑目。
陆晴萱嗔她,大过年的也敢胡说八道,如此“死”“不死”地挂在嘴边,不怕天上玉皇听了降罪。
叶柒却兀自嬉皮笑脸,叼着两片竹叶在陆晴萱身边晃荡,如同一只围着主人打转的毛绒大狗,磨人又让人狠不下心去驱逐。
“想吃便是想吃,作何说什么正不正宗的话来饶舌。”洛宸于时端了栖梧备好的茶点从厨房出来,恰巧撞见此情景,编排她道,“若晴萱做的你也觉不正宗,又当如何,莫非就余生有亏了?”
“我说怎么眼皮一个劲儿地跳,你一来果然没好事!”叶柒闻声停下脚步,转过头眼神犀利地剜着洛宸,鼻孔出气道,“拿的什么好吃的?”
“我来没好事,是以,不是好吃的。”洛宸给了叶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从盘中取出一块芙蓉流心酥送到陆晴萱嘴里,待她咬下一口,又替她将剩下的拿在手里。
“不是好吃的你还喂她,哄奶娃娃也不似这般哄的!”叶柒气得跳脚。
陆晴萱瞧她一副要扑过来吃了自己的架势,忙紧着咀嚼了两口,将口中点心吞下肚去,而后一本正经道:“不打紧,我不吃好粮食的。”
叶柒:“……”
在她心目中,洛宸是个狗东西,自然不消多言,没想到陆晴萱也越发变得不识抬举,居然还跟洛宸串通。
这两人沆瀣一气,着实可恶。
她闷闷不乐,憋了一肚子火要去找蓬鹗耍。至于怎么耍,想想那日揽翠轩经久不衰的哀嗷声,便可知晓八九不离十。
望着叶柒不羁的背影,陆晴萱不禁莞尔,片刻后,又缓缓转过身,纤纤长指轻轻勾带住洛宸的腰带,明眸带笑道:“你觉得,我会做得不正宗吗?”
洛宸也笑了,又让她咬了一口点心,反问道:“那你说,何谓正宗?”
“不偏为正,人以为宗。故而味道不偏怪,又是出自晴萱你手,便可谓正宗。”栖梧笑着,也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托了一壶新煮的茶汤,接洛宸的话道,“新煮的君山银针,尝尝去?”
三人于是相视一笑,各自端了东西,往平日用膳的亭子而去……
陆晴萱有时也恨自个儿心肠太好,分明拒绝叶柒拒绝得毫不心慈手软,上元这天,却还是早早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准备着一头往厨房里扎。
揶揄归揶揄,但她自身本不厌此事。这种清欢之味与烟火之气,相反倒常常令她觉得安稳。每当置身其中,心中泛起潮润,便一如阿爹娘亲同在的年少时分。
视线矇眬着,一束温和的目光从身后移落过来。陆晴萱朝目光来的方向转身,见洛宸坐在床上,正睡眼迷蒙地觑着自己。
“时辰这般早,你起来做什么?”陆晴萱走到洛宸跟前,看了眼窗外的朦胧,伸手拢住她左额乱发挽在耳后,露出她的精俏容颜,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早起之人。
洛宸淡雅地一牵唇角,煞有介事道:“有只顽皮的猫儿无端搅我清梦,我只得起来将它捉了。”说完,她又故意问陆晴萱:“莫非——你也被它吵到了?”
那表情,可是真真儿的。
陆晴萱知她又在使坏,还是忍不住笑得开怀,她一把拽住洛宸玉臂,悠然道:“既然清梦没了,我看也别做梦了,起来做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