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礼貌而淡然。如果在地铁上,被人让了座,她也会是这副感激的态度。
但,没有温情。
她能回应是好事,但这种回应,并没有让他宽心多少。
姜淮知道周羡南在外面等着,掐表到时间就会让自己起来。所以她提前一点起身,裹好浴袍。
她还想洗个头发,但蜷着肚子,怕憋着孩子,就算了。
等她出去,就见周羡南还没换衣服,电脑就放在茶几上,开始处理公务。
以前他有要紧事,一回来就去书房,有的时候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不是一般等级的工作狂。
此时听见动静,他抬起眼的同时,把电脑合上。
“想洗头发吗?”他像是一眼就能看进她心底去。
姜淮不想麻烦他,就说,“明天我让兰姨帮我。”
“我买了洗头椅。”
姜淮想了想说,“那就现在洗吧。”
似乎没料到她会忽然改口,他眸光微动,“好。”
洗头椅躺上去很舒服,他的力道也刚好,姜淮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结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吹干。四周一片漆黑。稍稍一动,额头蹭到一片温热。
男人的手臂搂着她,两人靠得很近。他身上散发着温暖而清爽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安全感。
让人忍不住上瘾,从而陷溺,难以脱离。
她轻手轻脚地抬开周羡南的手臂,挪到床边。翻身背对他。
被子中间空了一大截,恒温的房间里,好似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冷风,将刚刚才蓄起来的暖意,一扫而空。
周羡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侧身朝向她的背影。
她起伏的身影,如絮的梦一样远。
过了两天,蒋青梧夫妇终于抵达晋城。
虽然天气晴朗,掉得光秃秃的枝桠借了两分阳光的生机,看起来不像往日那么寂寥。
温度起来四五度,蒋青梧仍旧穿着黑色面包羽绒服,戴着粗呢针织渔夫帽,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天她没化妆,戴着口罩,但露出来的眼睛,却流露出几分憔悴和疲惫。
“青梧怎么瘦了?你平时在家给周毅做那些好吃的,光补他身上去了。”赵婉依打量儿子和儿媳后,说道。
“妈,之前京都流感泛滥,我吃什么都没胃口。不是他的错。”
“我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您好一顿冤枉。”周毅面色无奈地说道。
一家人都笑起来。
众人在花厅落座,大都是周毅说起在京都的日常情况。蒋青梧话不多,偶尔补充一两句。
看出她精神不济,大家纷纷让她先回去歇会儿。众人纷纷散了。
周毅把周羡南夫妻留下来。
“你妈妈上次生病之后,好像越来越乏力。记性也不好,还很执拗。原本我们前天就到晋城,飞机落地,她才想起给小淮准备的礼物忘在京都,非要回去取。我说另外给你挑一件,说什么也不肯。我只好陪她又跑个来回。”
周毅想到妻子反驳自己时,就像换了个人,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他倒是不怕折腾,只是妻子颠三倒四又不听劝,最近频频发生。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周毅也借全身体检的机会,暗中叮嘱医生好好替她瞧瞧。
报告显示她除了有些神经衰弱,其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主任医师提醒他,去找一位心理咨询师。
不过蒋青梧说什么都不肯。
饭后,姜淮去后院散步消食。
兰姨陪在她身边,问要不要剪两枝腊梅回去插瓶。
腊梅香味馥郁,姜淮想了想,点头说好。
兰姨兴致勃勃地去拿剪刀。
姜淮坐到八角亭里等她。
天气晴好,把人晒得懒洋洋。姜淮有些困倦,突然有道声音问她:“怎么不回去睡?”
她惊了一下,赶忙睁开眼睛。
闻声看去,只见蒋青梧跨入亭内。
“妈,您没去休息吗?”姜淮看她脸色不好,关切道。
“人老了,睡眠不如以前好。再困,也不是说睡着,就能睡着。”蒋青梧坐到她旁边,苦笑。
“对了,我给你和孩子带了礼物。没想到会碰到你,也就没带下来”,蒋青梧想到这个,眼神有些放空,怔怔地,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快就有孩子了啊,孩子会动了吗?”
“偶尔会。”
蒋青梧脸上挂着笑容,看向姜淮的眼眸黝黑,里面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光,“如果羡南跟景和是亲兄弟就好了,那这个孩子也会跟景和,有几分挂相吧。”
姜淮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她知道周景和的死,或许和周羡南有关吗?周羡南几次三番说谎,被揭穿后的沉默,都让姜淮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