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挠痒痒是真挠,年轻人挠着挠着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阮林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季怀邈的背上被他抓得一道印接一道印,还真是解痒。
到家,屋里竟然黑着灯,阮林没在。
季怀邈心里一沉,放下行李就给阮林打电话。阮林接得挺快,说今晚在白云巷小院住。
看了眼时间,季怀邈没歇脚,出小区刷了辆共享单车骑回白云巷。
到小院时,阮林正端着西瓜从厨房里走出来。夏天来了,一块爽口的西瓜,能让人舒坦很久。
见着季怀邈,阮林怔了两秒,转而笑了笑,跟他说:“来吃西瓜吧。”
这反应太平静了,季怀邈想。
阮争先坐在老藤椅上看电视,瞧见季怀邈,抬手跟他打招呼。放下手时,他指了指阮林,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爷俩是怎么了?季怀邈心里直犯嘀咕。
今晚这西瓜,季怀邈怎么都吃不出甜,他拉住阮林的手腕,跟他说:“我们出去聊聊。”
阮林不想去,阮争先拱他:“快去,你都好一阵没跟你哥好好说话了吧,快去。”
一路往老槐树那走着,阮林几次想把手抽回来,季怀邈越抓越紧。阮林挣不过他,只好让他牵着。
“说说吧,怎么了?”季怀邈在老槐树下站定,直接问他。
街对面的路灯下,簇拥着一团团小飞虫,它们循着光亮,不知疲惫。
阮林摸摸脖子,转了圈脑袋,含含糊糊地说:“没怎么。”
季怀邈握住他的肩膀,趁着昏暗的灯光,认真地看着他说:“从小到大,你能瞒住我啥事?”
“也有。”阮林说,“你看我右耳听不见,不就瞒了你十来年么。”
说到这个,季怀邈直吸气,他心里着急,语气也重:“那我要是一直在你身边,我一准第二天就发现了。”
不管什么时候,阮林都看不得季怀邈着急,他软了语气,拉住季怀邈的手:“哎,哎,你冷静。”
季怀邈看他一眼,移开脑袋,深深吐了口气,再转过来时,问他:“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话,心里不舒服?”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他,阮林心想。
这棵老槐树,陪着他们度过了无忧的童年,看着他们表白心意,说出心底的秘密。
又一次,他们站在这棵老槐树下。周遭很安静,没人经过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哥,我们要不…分开…试试?”阮林吞吞吐吐地说出口,一句话让他说出了五句的时长。
瞬间,季怀邈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
他一手撑住树干,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林,出口的话像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得去医院查查我耳朵是不是坏了!”
“你别急啊,哥。”阮林又想去拉季怀邈,但被他甩开了。
季怀邈真生气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抿得很紧,手握起了拳头。
他的这个反应,在阮林的意料之内。阮林知道,季怀邈平常温和,真遇见事,气起来得挺吓人。
但是火气上头的季怀邈克制住自己,他偏开头,理了理思路。他知道,阮林不会没来由地来这么一句。
他得问问,搞明白阮林这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是我小舅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吧?”
“我高不高兴不重要。”阮林摇头,“我不想别人都这么说你。”
“别人?”季怀邈抓住关键词,“怎么,你还听谁说什么了?”
阮林看了眼白云巷,天黑了,站在老槐树下,一眼看不到白云巷的那头。
既然话都到这儿了,阮林索性全说出来,他看着季怀邈,扯了个笑,笑得有些苦涩。
“我听虎子说,有街坊在议论咱俩。说看到咱俩在海边亲嘴儿。”阮林的声音清凌凌的,“我没问是谁,也不想知道。”
“嗯,虎子是提醒你。”季怀邈在气头上还能分析问题,“可就这,你就要跟我分手?”
“不是!”阮林继续说,“我是听不得他们说你,他们说是你欺负我,这哪儿跟哪儿啊。”
“而且我…我真得太麻烦你了。”阮林低下头,看着季怀邈的鞋,“我不想拖累你,不想变成你的累赘。”
季怀邈看着阮林的发顶,心里发酸。他冷静下来,想起之前自己的犹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阮林的念想,可事实是,原来他早都已成了阮林的希望。
阮林把季怀邈装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房间里,他用自己的身心护着,谁都不能说。
甚至在季怀邈被人诋毁的时候,阮林会想着,是自己的问题。
又一次,季怀邈心酸又心疼。
好一会儿,季怀邈没说话。阮林不肯抬起头,季怀邈也低下头,看着他的鞋尖说话。